哭喊声、争吵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让形势变得混乱不堪。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巴雷特雷鸣般的暴喝,仅仅换来一瞬间的安静。
绝望是一种比恐惧更顽固的情绪,它如同沼泽里的淤泥,一旦陷进去,任何挣扎都只会让你下沉得更快。
不一会,各种抱怨的声音再次响起,最终汇聚成了两个字——回去。
巴雷特脸色铁青,他知道,情况正在失控。
这些开拓民不是士兵,他们是贫民,一群可怜又可恨的家伙。
用武力镇压?
他手下的佣兵能毫不犹豫地砍翻五倍于己的敌人,但向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挥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的手下们也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握着武器的手心渗出了汗。
他们能感觉到那股绝望的气氛,冰冷、潮湿,正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士气。
没有人想为一个注定失败的任务陪葬。
就在巴雷特准备做最后尝试时,维林动了。
他走到一个货箱上站定,平静地注视着下方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喧嚣的声浪在他沉默的目光下渐渐瓦解,整个村子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我理解你们的恐惧。”
维林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非安抚。
“我承诺过,会分给你们足以吃饱的田地。但我说过是现在吗?”
“睁开眼看看自己,一群差点饿死在路边的逃荒者,一群本该被套上项圈的奴隶!你们凭什么认为,赤手空拳地来到这里,就配立刻拥有一切?”
维林直视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想走的,可以。”
人群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但是,”维林的语气陡然转冷,酒红色的瞳孔愈发鲜艳,“从这一刻起,所有人的食物和淡水,将由我统一保管和分配。”
“任何试图离开村子的人,都将被视为自动放弃开拓民的身份。他可以回去,但一粒麦子、一滴水都别想带走。”
维林的声音不高,却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所有人都被他的残暴震慑住了。
放弃补给离开?
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沼泽边缘?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巴雷特队长。”
“在,大人。”巴雷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我需要你的佣兵立刻清点并收缴所有家庭的存粮,集中管理。反抗者,允许使用武力。”
“另外,派两个人,在这里,”维林用脚尖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圈,“挖掘一个蓄水池,再搭建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水源……暂时用我们马车上携带的。”
“最后,安排他们住进空屋,任何人不得擅离。违令者,按我刚才说的处置。”
一条条命令,清晰、简洁,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巴雷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异。
他见识过太多贵族。
傲慢的,愚蠢的,色厉内荏的,自以为是的。
但他从未见过维林这样的。
在如此混乱、濒临崩溃的局面下,他没有惊慌,没有许诺,甚至没有一句安抚。
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剥夺食物、控制人身自由。
用绝对的权力,扼住所有人的生命线。
当生存的权力被攥在别人手里时,再多的绝望和愤怒,也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是,维林大人。”巴雷特沉声应道,他那只独眼深深地看了维林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对着他那些同样处于震惊中的手下咆哮起来。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大人的命令吗?!”
“耗子、山姆!你们两个去那边挖坑!”
“其他人,跟我来!两人一组,挨家挨户地去把吃的给老子收上来!谁敢反抗,就让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灰狼”佣兵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是佣兵,执行命令是他们的天职。
雇主下达了明确的指令,他们就有了行动的依据。
一时间,村子里响起了佣兵们粗暴的命令声,女人的哭泣声,男人的低声咒骂,以及袋子被拖拽的声音。
开拓民们不敢反抗。
那些手持利刃、满脸横肉的佣兵,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存粮——一些黑面包、几袋燕麦、几块风干的咸肉——被毫不留情地收走,堆积到维林的马车旁。
那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现在,这个指望也被剥夺了。
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比刚才更加浓郁的绝望。
维林没有理会这些。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些贫民一眼。
他心中默默盘算,收缴上来的口粮加上储备,大概能支撑所有人两三个月,粮食暂时没有问题。
他的视线,越过死气沉沉的灰雾村,投向了那片笼罩着灰色雾气的沼泽。
在别人眼中,那是死亡的象征。
但在他这位来自地球的生物学博士眼中,那是一个等待被解构的生态宝库。
盐碱沼泽,虽然是极端生态环境,但任何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其内部必然存在着能量的循环和流动。
换句话说,这里一定有生产者。
一定有某种或某几种植物已经适应了这种高盐分、高湿度的环境,并以此为根基,构建起了一条食物链。
这些植物,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它们可能长得歪瓜裂枣,可能含有某些轻微的毒素,可能口感极差。
但它们一定存在。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粮食和金阳消耗完毕之前,把它们找出来。
“大人。”
巴雷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维林的思绪。
这位独眼佣兵队长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安排,他手下的佣兵们正像狼群一样,高效地执行着命令,将整个村子牢牢控制住。
“所有粮食都集中起来了,正在清点。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巴雷特的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服从。
维林展现出的手腕,已经赢得了这位老兵最基本的尊重。
“很好。”维林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开拓民,最终落在了村里那几户原住民紧闭的门窗上,“把所有人都带到广场上来,包括这里的原住民。”
很快,一百多个面黄肌瘦的原住民被佣兵们半推半就地带到了维林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驼背的老人,他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恐惧,也看不出顺从,只有一片灰色。
他抬起头,盯着货箱上那个年轻的贵族,心中轻叹一声。
“又一位大人……”
就在与老人对视的瞬间,维林的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动用了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