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维林反问，“逃到哪里去？”
“它能把灰沼巨鳄赶出来，就能把我们碾碎！我们这点人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巴雷特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人见过......没人见过能把灰沼巨鳄当野兔一样猎杀的东西！”
维林不置可否。
“巴雷特，你刚刚宣誓效忠，转头就想带着我逃跑？”他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开口，冲淡了那令人不适的窒息感。
“守护主君和封地是你的天职，巴雷特，把佣兵那一套忘了吧。”
守备队长的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维林不再看他，转向了另一人。
“图莫，”维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哭泣之月的洪水，今年是不是特别大？”
“是......是的大人，”图莫回答，“是我活了三十多年，见过最大的水。”
“这就对了。”维林点了点头。
“什么对了？”巴雷特忍不住发问。
“这头怪物，要么是最近迁徙来的，要么就一直在这里。对不对？”
维林冷静分析。
“一头五级魔兽的迁徙动静绝不会小，灰海是海地公国最繁忙的贸易航线，王国南境的巡海舰队不可能放过威胁这么大的魔兽入境。所以，它大概率是一直受困在沼泽的某个角落。”
随着维林有理有据的分析，两人的呼吸平复了很多。
“是今年的洪水唤醒了它，或者说，给了它自由。”
“超量的降水让它活动的空间变大了，侵入了灰沼巨鳄的领地，从而将他们驱赶了出来。而现在，雨季过去，洪水退下，它的活动范围也会随之缩小，退回沼泽深处。”
维林看向两人。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巴雷特还是不放心，“可是大人，哭泣之月明年还会来啊！”
“那就赶在明年洪水来临之前，做好准备。”维林的声音斩钉截铁。
良久，巴雷特锤击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大人！”
他不再提逃跑，转而进入了战斗状态。
“大人，咱们应该有一个计划。我建议立刻加固城墙面向沼泽深处的一侧，我们需要规划紧急撤退路线，确保在最坏的情况下，平民能优先撤走。”
“可以。”维林点头，“这些事你全权负责。图莫，你注意民众的情绪，今天的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晓。”
“遵命！”
“遵......遵命。”
维林转身离开了仓库，留下身后两人。
他当然不会逃。
放弃这片灰海沼泽？放弃这片只有他知道的应许之地？
其他开拓贵族的领地，不是贫瘠的山地，就是早已被瓜分殆尽的林地。只有这里，是一片沉在浅海里的广袤处女地，足以支撑他建立一个自由科研的王国。
至于那头五级魔兽......
危险，同样意味着机遇。
一头五级魔兽的尸体，它的血肉、骨骼、魔核......任何一样材料，都足以赚得钵满盆满。那将是足以支撑他完成领地原始积累的丰厚财富。
一个沉睡在世界角落的宝藏和守护宝藏的猛兽。
这很公平。
......
当晚，维林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烛火照亮了桌面，照亮了他的脸。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翻开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
他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了新的一行。
【降临纪元年，五月十三日，天气晴】
【没想到巴雷特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第一个提出跑路。淦，一个五级魔兽的影子，就把我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搞得差点散伙。当领导真心累，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安抚人心。】
他另起一行，开始了正式记录。
【团队建设：总算是把灰雾村民和开拓民捏到一块了，估计不迁村还是水火不容的局面，没想到带一群没文化的民众这么堵气，跟带大学生一样烦，得给他们开个夜校加强思想教育，别遇到事情动不动就崩溃。】
【灰狼佣兵们也算有点眼光，看出来我的大帝之姿。但忠诚度还有待考验，得想办法给他们搞点福利，提升一下凝聚力。恩，血脉纯化实验可以提上日程。】
【科研方向：这个世界真是有趣，“以太”让生物有了超凡特性，让你飞上天的可以不是空气动力学而是魔法！但是这些土著的利用方式真是太原始了，有什么就用什么，为什么不想想如何改造这些超凡生物，让它们更适应生产生活的需求？就比如——“超凡循环”！如果生产者、消费者、分解者都是能够人工豢养的超凡生物，那会是多么有趣的光景？】
【风险：沼泽里的神秘魔兽，只知道可能有一个长矛一样的攻击手段，还是得想办法查查资料。而且，不能头铁越级打怪，恩，得想办法找几个外援。】
维林在“外援”两个字下面划了两道线，沉思了片刻。
随后，他收起笔记本，另外铺开一张上好的羊皮纸。
是时候给那位晨曦伯爵写一封信了。
他蘸了蘸墨水，笔尖在纸上划过，是一手漂亮的海地花体文。
信件的内容维林早已精心设计过。
他首先感谢了对方的慷慨资助，并表示自己已经站稳脚跟，他用一种分享秘闻的口吻，不经意地插入了一段文字。
【......关于你现在的困境，让我想起了一段有趣的野史。传说中一个隐于历史长河的国家，有一位女皇‘叶捷卡特琳娜’。她深谙权术之道，并不总是亲自调动庞大的军队来压制潜在的威胁。】
【有时，她只是在宫廷贵族们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以谈论狩猎的闲适口吻，不经意间提及广袤森林的某处，盘踞着凶猛的狼群。于是，那些渴望在女皇陛下面前证明忠诚、博取青睐与特权的“牧羊犬”们——那些手握私兵、野心勃勃的贵族领主——便会为了争夺那象征荣耀与恩宠的“猎狼权”而彼此撕咬、倾轧不休......】
一封看似探讨历史趣闻的信，却是一份为那位深陷权利旋涡的伯爵小姐量身定做的屠龙之术。
在信的末尾，他才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说来惭愧，此地的开拓也并非一帆风顺。沼泽中的生物远比冒险工会中记载的更加复杂。这不禁让我想起您当初的提醒，不知伯爵阁下是否方便，代为查阅王都图书馆，或是您家族的古老卷宗，看看是否有关这片“灰海沼泽”曾经的记载。比如，某些强大的魔兽。】
此后他又写了一封稍短的信。
维林吹干墨迹，将两封信纸仔细折好，用蜡封缄。
他将信递给被唤来的巴雷特。
“找最快的信使。”
“告诉他，这些信比他的命更重要。”
烛火在维林酒红色的瞳孔中跳跃，映得他双眼更加鲜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而那里凝结着的是某个科学家灵魂对未知无尽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