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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灰雾村的哭嚎声渐渐平息。

村东头的泥屋里,油灯的光晕下,汉子图莫正手忙脚乱地往自己儿子嘴里灌黑乎乎的草药汁。

“咳咳......噗!”孩子脸色虽然没有下午那么吓人了,但仍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没用的!图莫,这玩意儿没用!”安娜看着自己丈夫笨手笨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见没有,约克家天刚黑的时候就没动静了,他们肯定是去找领主大人了!”

图莫吓得缩了下脖子,“闭嘴!”

他紧张地朝外望了望,再关紧房门,压低声音说道:“谁敢不听老村长的?你可别瞎想了!还是再试试草药吧,这是老祖宗传下的方子,我爹说过,这药可灵了!”

安娜一把抢过图莫手里的破碗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我呸!别跟我提你爹,四十多岁就死了的人,他说灵有个屁用!”

随即又指着在草席上呻吟的孩子,泪水决堤,“你说怎么办吧,儿子喝什么吐什么,还能等得了你几天?”

“老村长也真是的!以前咱们一村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领主大人都证明这水有毒了,还死守着规矩不放,赶上他儿子死的早了!”

安娜越说越气,一把拽住丈夫的衣领。

“我不管什么老祖宗!老祖宗都死了,我儿子还活着!图莫,你今天要是还惦记着那点破面子,明天就等着给我和儿子一起收尸吧!”

图莫脖子被勒得青筋暴起,再看看儿子,脸上的犹豫终于融化。

他这辈子最好面子,也最听老村长的话,可现在,这些东西在儿子的命面前,屁都不是。

他一咬牙,“去,为了孩子,咱们去!”

但随即脸上又露出庄稼人特有的狡黠,“哎......咱们得有个章法。你把孩子包好,咱们从后门溜出去,就说......去林子里采点清露草,对,清露草!”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等孩子好了,别人问起来,咱就说是是清露草的功劳!跟领主大人半点关系没有!既保了命,又全了村长的面子,多好!”

安娜看着自己的丈夫,此刻也顾不上鄙视他这点小心思,胡乱地点着头,手脚麻利地将孩子用破布包好。

夫妻俩跟做贼似的,贴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向村口那顶唯一亮着灯的帐篷。

图莫心里把说辞又过了好几遍,这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帐篷。

然后,他先是一呆,随即就扭头想走。

安娜不知里面的情形,见自己丈夫那窝囊样子,心中火起,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门帘被图莫摔倒带起的风吹开,温暖的烛光倾泻而出,露出了帐篷里一张张熟悉的脸。

邻居约翰、村西寡妇丽娜、猎户达克......村里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到齐了。

见到图莫一家抢眼的出场,维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朝角落里努了努嘴。

“来了?都等你呢,自己先找地儿蹲着,排队。”

那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原本偌大的帐篷,挤下一百多人也属实超载了,大家或蹲或站,怀中都抱着病恹恹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和.....一股化不开的尴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心照不宣。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灰雾村。

维林坐在火堆旁,好整以暇地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火星。他面前架着一口坩埚,里面盛着咕嘟冒泡的绿色液体,散发出淡淡清香。

又等了一会,药熬好了,小兰赶紧分发下去,并逐个耐心地解释:“领主大人说了,这是碳灰和酸叶草调制的药剂,木炭吸毒,酸液解毒,趁热喝吧。”

在小兰无微不至的帮助下,治疗的过程很顺利。

不过一刻钟,药效就起了作用。

频繁的咳嗽变成了轻微的喘息,紫绀的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原本抽搐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

图莫怀里的儿子悠悠转醒,虽然虚弱,却已经能睁开眼,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爸爸”。

图莫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想安稳的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这一夜,灰雾村的村民们辗转难眠。

第二天清晨,当维林再次站在村子中央时,迎接他的不再是敌意和戒备。

“想活下去,想让你们的孩子活下去的,今天就跟我去新的家园。”维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一阵沉默后,图莫抱着已经能下地走路的儿子,第一个默默走到了维林身后。

有人带头,人群便不再犹豫。一个,两个......水滴变成溪流,超过八成的村民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他们拖家带口,背着简陋的行囊,汇聚成一股沉默而坚定的洪流。

老沃克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后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只不过一夜,乡亲们都怎么了?难道是领主大人施法了?

维林看着他,等着最终的答复。

“你......你能保证我们有住的地方?”老沃克的声音沙哑干涩,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哭泣之月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到时候天天下雨,连块干地都找不到!”

维林眼神郑重:“我保证,在第一场雨落下之前,每个人都能住进防风防雨的新房子里。”

“怎么可能!”老沃克激动地挥舞着拐杖,“半个月!你当盖房子是小孩子玩泥巴吗?别说房子,半个月连一圈像样的木墙都立不起来!”

维林笑了,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你可以不信,”他转身,向着村外的道路走去,“但你最好跟过来看看。”

庞大的迁徙队伍出发了。

在队伍的末尾,小兰满腹心事地跟着人流,额头上的汗也无心擦拭。

她不敢去看这些仍有些虚弱的孩子,每当他们的笑声传来,她的心脏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四天前,领主帐篷。

“把这些煮熟,捣烂,天黑后连汤带水倒进他们那个临时挖的水塘里。”

小兰接过主人递过来的发芽土豆。

“记住,确保所有人都看不见。”

小兰懦懦地说:“主人,可我......不敢。”

维林略一沉吟,响起莉莉娅和他说过,小兰对贵族的一些有趣的误解......

“小兰,你是了解我的,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女仆,如果你做不到我交给你的任务,”

维林面露为难,“那我只好把你送给我的表哥莱纳德,听说他豢养了一些哥布林,总是向我要一些不听话的女仆......”

小兰顿时双眼泛起雾气。

莱纳德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变态!

小兰最后还是屈服了,这个秘密也就深深地钉进了她的心里。

土豆芽有毒,这谁都知道,虽说毒性不强,虽说都是为了村民们好。

可归根结底,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去害人。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白。

小兰不干净了,她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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