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沉沉坠向城市另一端。陈阳站在地铁末站的月台上,手里紧攥着那枚冰冷的双翼徽章,仿佛攥着一块决定命运的烙铁。徽章内部流淌的微弱冰蓝灵光,如同心脏般脉动着,坚定地指向东南方——那个方向早已超出城市地图的范畴。
“昆仑学院...”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废弃工厂的对话、萧雨冰冷的剖白、蚀妖可怖的袭击、以及体内那失控时焚尽一切的霸道金光...所有画面纷至沓来。恐惧如附骨之疽,但深处那股被神明注视、被卷入漩涡的不甘与隐约的渴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
他选择了赴约。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他都要看清那蒙在“神明”与“复苏”之上的迷雾,他要知道自己体内这股随时可能将他和身边人撕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母亲的病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给了他最后一丝决绝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陈阳迈出站台,踏入了地铁口指示牌上标注为“开发中,禁止入内”的轨道区间。空气骤然变得不同,混合着潮湿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灵气”的清新气息。
徽章在他踏入隧道阴影的刹那,猛地亮了起来!不再是微弱的指示光,而是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冰蓝光晕,形成一个将他完全包裹在内的光茧!光茧隔绝了隧道内的黑暗与杂音,他感到空间微微扭曲,失重感短暂传来。
当光芒散去,陈阳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铜大门前。门高逾十丈,古朴厚重,上面镌刻着难以辨识的飞禽走兽、日月星辰以及漫天流云般的符篆纹路,流淌着淡淡的、如同岁月沉淀下的灵光。大门仿佛镶嵌在一座巍峨的山壁之中,周遭云雾缭绕,林木参天,奇石嶙峋。空气中灵气的浓郁程度,是城市里的百倍不止!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身体深处在欢呼雀跃,连那沉寂的烛火印记都微微发热。
“吱嘎——呀——”
仿佛感应到徽章的存在,巨大的青铜门发出沉闷的、如同远古巨兽低吼的声响,缓缓向内洞开,露出门后那云雾缭绕、灵禽飞翔、飞瀑流泉如仙境般的景象。更震撼的是,远处云雾间,隐约可见悬浮于空的巨大浮岛和连绵的宫殿群,如同神话降临现实!
陈阳心神剧震,一时忘了言语。这就是...昆仑学院?一个隐藏在现代文明角落里的...山海秘境?
“傻站着做什么?等着过年放炮呢?”一个略显暴躁、但中气十足如同洪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如梦似幻的宁静。
陈阳转头,只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靠在门侧一块磨盘大小的圆石上,抱着双臂。正是仓库里见过的那个光头壮汉——莫山河!他身上那股厚重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气血波动不加掩饰,强烈得让陈阳体内的烛火印记本能地躁动了一下,似乎遇到了“同类”,又似乎带着某种排斥与警惕。他穿着贴身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一身虬结如钢铁的肌肉,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抓痕,眼神像刀子一样上下打量着陈阳,既带着审视,又掩不住那份强烈的、如同发现稀世矿石般的兴奋。
“特派员说S级的时候,老子差点以为她眼花了。”莫山河几步就跨到陈阳面前,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昨天在监控里看你小子那一下...”他捏了捏拳头,指关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乖乖,够劲儿!那股子焚烧邪秽的味道,够纯!够霸道!”他猛地凑近,鼻子几乎要贴到陈阳脸上嗅了嗅,“嗯...就是太生涩,像抱着一堆烈性炸药睡觉。”
粗犷的话语直接得伤人,但也透着一股奇特的坦率。陈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询问学院的情况。
就在这时!
陈阳身后不远处,那片浓郁的灵气云雾中,空间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中心猛然探出一条布满紫黑色鳞片、粗如梁柱、末端裂开成满是利齿巨口的恐怖触手!触手带着粘稠的腥风和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捕食的深海巨怪,朝着陈阳的背后狠狠噬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混乱、仿佛能腐蚀灵魂的污秽力量瞬间降临!
“小心!”莫山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但陈阳的反应更快!或者说,他体内的烛火印记反应更快!
在那恐怖触手即将临体的刹那,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到极致的污秽邪恶所刺激!陈阳甚至来不及恐惧,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纯粹的、充满君临意味的暴怒猛然爆发!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裹挟着古老威严的低沉咆哮从陈阳胸腔迸发!他的双眸在瞬间化为燃烧的金色竖瞳!皮肤表面金光流淌,古老神秘的赤金符文瞬间浮现!远超在工地时的狂暴力量失控般奔涌而出!不再是凝聚的光束,而是一片炽烈燃烧、形似展翅欲飞巨大金乌的怒焰虚影,携带着焚天煮海的霸道威能,以陈阳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
金乌怒焰与那污秽触手狠狠相撞!
没有巨响,只有恐怖的“滋滋”灼烧声!那强大的、足以瞬间撕碎钢铁的触手,在接触金乌怒焰的瞬间,就如同残雪遭遇熔岩,紫黑色的鳞片瞬间焦黑碳化,粘稠的触手组织疯狂蒸发,发出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嘶鸣!污秽力量被绝对的光明与灼热驱散、净化!
“嗷——!”云雾深处传来一声更加尖锐扭曲的痛嚎,带着无边的怨毒。那受创的触手猛地缩回涟漪,涟漪急速扭曲消失。
然而,陈阳这一下爆发是完全失控的!金色怒焰在净化触手后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失去了目标,如同脱缰的野马,炽热的气浪混合着狂暴的能量流,疯狂地向四周席卷!目标直指——正站在他身边的莫山河!
莫山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瞬间被凝重取代。“好小子!自己人都烧?!”他低吼一声,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
嗡!
一股同样霸道绝伦、却更加厚重凝练、带着火山喷发般狂猛气势的暗红色血气轰然从莫山河身上冲天而起!那血气并非虚幻,而是凝如实质,甚至能看到其中翻腾的、如同滚烫岩浆般的亮红色纹路!他右手五指捏拳,拳锋上暗红血气压缩到极致,仿佛握着一颗小型的、灼热的星核!
“给老子...退!!”
莫山河迎着狂暴的金乌怒焰一记直拳轰出!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与意志!
轰隆!!!
如同两颗陨石对撞!沉闷的巨响在整个入口区域回荡!金红二色光芒猛烈炸开!
陈阳的金乌怒焰霸道绝伦,蕴含着烛龙的神威,但毕竟无根浮萍,控制全无;而莫山河的拳劲则带着干锤百炼、收发由心的恐怖掌控力,以及那同样源自古老神魔传承的滔天血气!
暗红拳劲以碾压之势,硬生生将失控爆发的金乌怒焰从中撕裂!狂暴的能量流被强横地排开、压缩,如同两道失控的洪流被无形的堤坝硬生生阻隔在莫山河身体两侧,在他身后犁出两道深长的焦痕!
陈阳首当其冲,被那反震的巨力和纯粹霸道的血气迎面冲击!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血雾!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体内的烛火印记如同被巨锤砸中,骤然黯淡萎靡,那股因邪秽刺激而爆发的灼热力量瞬间熄灭,只留下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虚脱感!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眼前阵阵发黑,胸腹间翻江倒海,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莫山河收起拳势,周身翻腾的暗红血气缓缓平息。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着拳面上被灼出的一小片焦痕,咧了咧嘴:“嘶...还真是个小怪物。这爆发力...啧!”他几步走到倒地不起的陈阳身边,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看清楚了?”莫山河蹲下身,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了之前的暴躁,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这就是你体内那玩意儿失控的样子!无差别攻击!敌我不分!刚才那只‘惑心魔章’的子体最多算个开胃菜,要不是老子在,你小子和它同归于尽都是轻的!你这把火,没烧到它根子上,但烧起来绝对能把自己人先烤熟,顺便给整个昆仑的防御系统点个大烟花!”
他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陈阳苍白痛苦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像钝刀子割肉:“怕了?后悔了?刚才那一下子,有没有体会到身体被那股力量硬生生撕开的感觉?舒服不舒服?”
陈阳艰难地喘息着,剧痛和脱力感让他说不出话,但莫山河的话语,连同刚才那一瞬间完全失控差点把“自己人”烧死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头凉到脚。
莫山河站起身,目光如炬,俯视着狼狈不堪的陈阳:“S级潜力?哼,在老子看来,你他妈就是一颗最危险的不定时炸弹!潜力越大,炸起来破坏力就越恐怖!老子带过不少怪物学员,但像你这样刚来报到就把负责接引的教官当成靶子轰的,还是头一个!”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股蛮横的铁血味道:“听着,小子!昆仑学院不是托儿所!老子不管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也不管你那‘烛火’是啥来头,既然你选择了进来,那接下来的规矩就得按老子的来!哭爹喊娘没用,害怕退出更他妈是扯淡!契约已成,印记加身,你已经没有置身事外的资格!”
“从现在起,你就是昆仑第七期预备役学员!老子莫山河,就是你这颗'炸弹'的排爆员!”他声音猛地拔高,如同狮虎咆哮,震得周围灵雾都在波动,“想活命?想不被自己炸死?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什么?那就给老子站起来!把你的骨头和血性都给我拿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学会怎么驾驭你体内那条金皮火蜥蜴!别让它再有下一次失控的机会!否则…“他狞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然白牙,“老子不介意在你自己把自己炸得稀巴烂之前,先打断你的骨头,把你关进'焚心炉'里熬油点灯!听明白了吗?!”
陈阳剧烈地咳嗽着,胸腔火辣辣地痛,耳边是莫山河那震耳欲聋、毫不留情、却又透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咆哮。
他双手撑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抖、哀嚎。但更深处的某种东西,一股因为被轻视、被威胁、以及对自身失控状态强烈不甘而激起的倔强和愤怒,正被这暴烈的言语点燃。
他咬着牙,牙龈被咬出血腥味。汗水混着血污和灰尘从额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玉地上。
“...明白!”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回答,仿佛野兽的呜咽。摇摇晃晃地,试图把自己如同散了架的身体撑起来。“大声点!没吃饭吗?!”莫山河的咆哮再次响起。
“明白!教官!”陈阳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两簇未曾熄灭的金色火焰,死死地盯住莫山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带着血腥气的嘶吼!剧痛和屈辱化作了某种扭曲的动力,他硬生生地撑起了上半身!
莫山河看着那双燃烧着痛苦、愤怒却未曾屈服的“烛火”,咧了咧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点无奈和懒散的声音幽幽响起,打破了这充满火药味的场景:
“莫大教官,差不多得了。再吼下去,他这身刚有点苗头的'神骨'怕是要让你吼得提前骨质疏松了。这年头找个好苗子不易,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