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蹲在药圃的篱笆根儿下,手里攥着个香囊,针脚歪得像被狗啃过的骨头。她偷偷往里头塞了把晒干的合欢花,又摸出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碎——昨儿没忍住啃了大半,剩下的渣子刚好当“定情信物”。
“再添点啥呢?”她戳着下巴琢磨,忽然瞥见石缝里爬着只绿虫子,圆滚滚的像粒会动的绿豆,“哎?这玩意儿看着挺精神!”
那虫子被她捏在指尖还挺乖,直到香囊口的绳子系了个死结,才突然在里头扑腾起来。风铃把香囊往袖袋里一塞,拍拍手上的线头去找海云帆,刚转过月亮门就撞见他捧着剑谱发呆,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睫毛长的能当小扇子。
“那个……”风铃把香囊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跑,“给、给你的!”
海云帆捏着软乎乎的香囊一愣,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听见里头传出个尖细的声音,活像有人用指甲刮瓷碗:“海云帆喜欢风铃!海云帆喜欢风铃!”
俩人同时僵住,药圃里的蛐蛐都停了叫。海云帆的脸“唰”地红透,从耳根子蔓延到脖子,活像被人按进了辣椒缸。风铃的手还没从袖袋里抽出来,听见这话差点咬掉舌头,心说这虫子成精了?昨儿她明明听见它只会喊“饿”!
“这、这是……”海云帆举着香囊抖了抖,里头的虫子叫得更欢:“啃她做的排骨!啃她做的排骨!”
“不是你想的那样!”风铃急得去抢,俩人手一撞,香囊“啪嗒”掉地上,滚出半块桂花糕渣。那绿虫子从香囊缝里钻出来,对着海云帆的鞋尖继续喊:“娶她当媳妇!娶她当媳妇!”
“我没教它这个!”风铃的声音都劈叉了,抬脚想去踩虫子,结果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结结实实撞进海云帆怀里。他手里的剑谱“哗啦”散了一地,有页纸飘到虫子跟前,被那小东西抱着啃得欢,边啃边嘟囔:“甜的!比排骨甜!”
海云帆的胳膊刚环住她的腰,就跟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松开,结果俩人滚成一团,压塌了半架药草。风铃的发簪勾住了他的腰带,他的剑穗缠上了她的鞋带,活像俩被扔进渔网的螃蟹,动弹不得还互相扯头发。
“你别动!”海云帆的脸离她的鼻尖只有三寸,能看见她脸颊上沾着的药草沫,像撒了把星星。他想撑着身子起来,手一撑却按在片滑溜溜的东西上——是刚才没吃完的鸡油,早上风铃给烧鸡去骨时蹭到篱笆上的。
“哎哟!”他手一滑,下巴磕在她额头上,俩人疼得同时嘶嘶抽气,嘴里都尝到了土腥味——刚才滚的时候,不知谁的嘴沾了泥。
这时候闻宝举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还边啃边数:“一、二、三……海云帆师兄的耳朵红得能煎鸡蛋啦!”
海云帆想瞪他,脖子却僵得像块木头。风铃的心跳得比打鼓还响,突然想起昨儿给这虫子喂桂花糕时,自己碎碎念了句“要是海云帆也喜欢我就好了”,难道这虫子不仅会学舌,还会读心?
“快看快看!”闻宝突然指着那只虫子,它正拖着半块桂花糕往海云帆的靴子里钻,“它想给你当鞋垫!”
那虫子钻到一半,突然被只手捏了起来。三人抬头一看,王舞正拎着虫子的尾巴晃悠,酒葫芦挂在腰间叮当作响,她眯着眼打量手里的虫子:“哟,这不是药圃里那只‘叫春虫’吗?前儿个我听见它喊‘王舞最美’,还以为是闻宝教的。”
风铃的脸瞬间红透到脖子根,海云帆的喉结滚了滚,刚想说什么,就听王舞把虫子往他俩中间一递:“这虫子灵得很,捏一下说句实话。来,海云帆你捏。”
海云帆的手刚碰到虫子,那小东西就尖叫起来:“我想啃她做的排骨啃三年!”
“风铃你捏。”王舞又把虫子递过去。
风铃指尖刚用力,虫子立马改口:“他剑穗里藏着我咬过的桂花糕渣!”
海云帆:“……”
风铃:“……”
闻宝突然拍手:“原来师兄你偷藏师姐的口水!”
“不是口水是桂花糕!”海云帆急得差点咬到舌头,刚想解释,那虫子突然挣脱王舞的手,钻进风铃的领口。她吓得一哆嗦,伸手去掏,结果把发簪扯掉了,头发散下来罩住海云帆的脸,俩人在药草堆里又滚了两圈,等停下来时,风铃的头发缠了海云帆一脖子,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间,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药草味。
“够了啊!”王舞把手里的酒葫芦往地上一墩,酒洒出来溅了虫子一身,那小东西打了个酒嗝,突然改口喊:“王舞最胖!王舞最胖!”
王舞的脸“唰”地黑了,伸手就去抓虫子,结果踩在海云帆的鞋上,三人连带闻宝一起滚成了团,压塌了整架药草,惊得药圃里的蜜蜂都炸了窝,嗡嗡嗡围着他们转,像是在看免费大戏。
等好不容易爬起来,海云帆的头发上缠着药草,风铃的裙摆沾着鸡油,闻宝的苹果滚进了泥里,王舞的酒葫芦空了底。只有那只虫子还在喊:“成亲要吃烧鸡!成亲要吃烧鸡!”
海云帆突然抓起那只虫子,往香囊里一塞,系了个比刚才还死的结,然后把香囊往怀里一揣,红着脸对风铃说:“这个……我收下了。”
风铃的脸比晚霞还红,刚想说句什么,就听香囊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今晚偷摸啃排骨!”
海云帆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撞在篱笆上。王舞搂着闻宝的肩膀,看着他俩的背影乐不可支:“瞧见没?还得是虫子靠谱,比你们俩嘴硬的强。”
闻宝啃着沾满泥的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那虫子明天会不会喊‘该生娃了’?”
王舞摸着下巴想了想:“难说,我昨儿好像听见风铃念叨‘生个会啃排骨的娃’……”
药圃深处,海云帆摸着怀里的香囊,能感觉到虫子在里头扑腾,还有那句没完没了的“喜欢”。他偷偷看了眼走在旁边的风铃,她正低头踢着小石子,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忽然听见她小声说:“那排骨……我今晚再做一次?”
香囊里的虫子突然大声喊:“要放双倍酱油!”
俩人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红透的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药圃里的蜜蜂都跟着嗡嗡地唱,像是在给这对嘴硬心软的笨蛋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