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晨露还没干透，沾在桃叶上像串碎珍珠，风一吹就滚进草丛，惊得蚂蚱“噌”地蹦起来。海云帆蹲在桃树下，手里攥着根长竹竿，盯着树顶那只最红的桃——风铃昨天念叨想吃“离枝桃”，说这桃子熟了会自己掉下来，甜得能粘住牙。他天不亮就爬起来，想在她来之前摘下来，藏在衣襟里捂热乎了给她。
“你在这儿戳树呢？”风铃提着竹篮从林子里钻出来，蓝布裙沾了草叶，发间还别着朵小雏菊，“闻宝说你举着竹竿跟桃树较劲，我还当你中了‘树妖咒’。”
他慌忙把竹竿往身后藏，脸“腾”地红了——树顶的红桃被晨光照得发亮，像颗悬在半空的小灯笼，可再亮也没她眼里的光好看。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接她手里的篮子，结果脚被树根绊了下，整个人往前扑，正好撞在她身上。
竹篮“哗啦”翻了，里面的半篮青桃滚得满地都是，有几个还撞在石头上，裂开的果肉淌出黏糊糊的桃汁。她气得往他胳膊上拧：“海云帆你丧门星！昨天在庙会拽散我发带，今天撞翻我的桃篮！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我不是故意的……”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盯着滚到她脚边的青桃，傻呵呵地笑，“青桃没坏，腌着吃正好……”
“吃你个头！”她的辫子缠在他手腕上，拽得头皮发麻，抬脚就往他膝盖踹，“满脑子就知道吃！我看你跟琉璃仙一样，是个见了果子就挪不动腿的馋虫！”
他被踹得往后倒，拽着她的辫子一起摔进草堆。青草“唰啦”裹了满身，最顶上那只红桃“啪嗒”掉下来，正好砸在她额头上，滚到两人中间，桃汁溅得她满脸都是，像抹了层胭脂。
“压死我了！起开！”风铃的额角迅速红了片，鼓出个小包包，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被他压在身下，动一下就被桃枝扎一下，“你压着我手了！想让桃枝把我手扎成筛子啊？”
“我、我帮你摘桃汁……”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胡乱抹着，想把桃汁擦干净，结果越擦越花，还把她的刘海揉得像团乱草，露出的额角小包更明显了，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
周围的鸟雀被惊动了，扑棱着翅膀在枝头叫，像是在看热闹。海云帆看着她额角的包，突然觉得心口揪着疼，慌忙吹了吹：“疼不疼？要不我去找叶菲菲拿点药膏？”
“吹什么吹？越吹越疼！”她瞪他一眼，却没躲开，任由他的气息拂过额头，像阵带着桃香的暖风，把心里的火气都吹软了，“笨手笨脚的，摘个桃都能砸到人，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吃到离枝桃。”
就在这时，琉璃仙举着半只烧鸡从桃林深处跑出来，嘴里还叼着块鸡皮，看到滚在草堆里的两人，突然拍手笑：“云帆哥和风铃姐在玩‘滚草堆’吗？像闻宝上次滚的麦秸堆！”她把烧鸡往地上一放，伸手就去捡滚到脚边的红桃，“这个桃好红！给我吃好不好？”
“不准碰！”海云帆和风铃异口同声地喊，喊完又同时红了脸，互相别过脑袋。
琉璃仙被吓了一跳，举着烧鸡歪头看他们：“你们怎么了？脸比桃还红。”她啃了口鸡皮，突然指着两人中间的红桃，“桃汁沾在脸上了，像被蚊子叮了的包。”
海云帆这才发现，她的唇角沾着点桃汁，亮晶晶的，像颗小水珠。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想用舌尖舔掉，结果被她猛地推开，后脑勺“咚”地撞在桃树根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海云帆你耍流氓！”风铃的脸“腾”地红透，抓起地上的青桃就往他身上砸，“昨天在庙会套圈亲我，今天在桃林想舔我脸！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捂着后脑勺直抽气，却盯着她扔过来的青桃，突然笑出声——那桃子滚到他手边，沾了他的汗，又滚回她脚边，像个来回跑的小信使。
风铃看着他傻笑的样子，突然觉得手里的青桃有点烫，刚想再扔，就见他撑着身子爬起来，伸手摘了树顶那只红桃，用衣角擦了擦，递到她面前：“给你……离枝桃，没掉地上。”
阳光透过桃叶照在他手上，红桃泛着油光，他的指缝里还沾着草屑，却看得她心头一软。她接过桃子，指尖碰到他的掌心，烫得像触到了桃树上的晨露，猛地缩了下，却没松手。
“看什么看？还不帮我摘桃！”她把桃子往竹篮里一扔，转身往另一棵桃树走，脚步却慢得像怕踩疼地上的蚂蚁，“摘满一篮就回去，晚了王舞该来抢了。”
海云帆举着竹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踮脚够桃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撞出的包、被桃汁溅的脸，都成了藏在日子里的甜。他故意往她身边凑，等她够不着高处的桃时，就举着竹竿帮她打下来，看着桃子砸在她怀里，笑得比桃汁还甜。
“笨死了，这点高都够不着。”他嘴上嫌弃，却把打下的桃都捡进她的篮子，专挑最红最软的。
“要你管！”她瞪他一眼，却把一颗沾了桃汁的青桃塞给他，“酸死你！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咬了口青桃，酸得直皱眉头，却舍不得吐——桃汁里好像混着她指尖的温度，酸里藏着甜，像他们俩现在的样子。
远处传来叶菲菲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离枝桃要两人摘才甜，单打独斗可尝不到哦。”
海云帆抬头望去，叶菲菲正站在桃林尽头，背着药篓冲他们挥手，篮子里的草药还沾着晨露，像串绿色的星星。他突然明白，刚才那下撞得有多值——额角的包会消，桃汁会干，可她攥着他指尖的温度，会像这桃林的晨露，一直甜到心里。
“够了够了，回去吧。”风铃拎着满篮的桃往林外走，红桃在篮子里晃悠，像堆跳动的小火苗。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发梢扫过沾了桃汁的衣角，突然想：以后每年都要来摘桃，要摘最红的那只，要故意撞她一下，要让她的额角再鼓个小包包，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给她吹，给她上药，看她脸红得像手里的离枝桃——又甜又烫，让人想再咬一口。
桃林的晨露渐渐干了，阳光穿过枝叶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海云帆摸着后脑勺的包，突然觉得，被桃砸，被她拧，被树枝扎，只要身边是她，就都是藏在时光里的糖，等着人慢慢嚼，慢慢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