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麦子堆得像座小山,金黄金黄的,被日头晒得暖烘烘的,风一吹就飘起细碎的麦芒,痒得人鼻尖发颤。海云帆蹲在麦堆边,手里攥着根麦秆,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麦粒——昨天把情书藏在风铃鞋里被骂“臭死了”,他今儿天不亮就来帮老张头翻晒麦子,想等她来送饭时,把新写的情书塞给她。这次的纸是叶菲菲给的“香薰纸”,上面还洒了点桂花粉,闻着甜丝丝的,绝对不臭。
“海云帆你磨磨蹭蹭干嘛?”风铃提着食盒从田埂上走来,红裙角扫过麦茬地,带起一串麦芒,“老张头说你翻麦子翻得像绣花,磨到天黑也翻不完。”
他慌忙站起来,手里的麦秆“啪嗒”掉在麦堆上,脸“腾”地红了——她今天梳了个新辫子,发尾系着根红绳,风一吹,辫子扫过肩膀,像只跳跃的小火苗。他手忙脚乱地摸怀里的情书,却摸了个空,吓得魂都飞了——难道刚才翻麦子时掉麦堆里了?
“你找什么呢?脸白得像见了鬼。”风铃把食盒放在石碾上,打开盖子,里面的排骨饭冒着热气,“再磨蹭饭就凉了,王舞说今天要吃新麦做的馒头,吃完赶紧干活。”
“没、没找什么……”他的目光在麦堆上扫来扫去,心不在焉地应着,突然看到麦芒里露出点粉白色——是那封香薰纸!他刚想扑过去捡,就被脚边的麦捆绊了下,整个人往前扑,正好撞在她身上。
风铃没站稳,手里的食盒“哗啦”掉在地上,排骨滚得满地都是,还沾了层麦芒。她气得往他胳膊上拧:“海云帆你丧门星!昨天藏情书害我洗鞋,今天撞翻饭盆!你是跟我有仇还是咋地?”
“我不是故意的……”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盯着滚到她脚边的排骨,傻呵呵地笑,“排骨没脏,还能吃……”
“吃你个头!”她的辫子缠在他衣襟上,拽得头皮发麻,抬脚就往他膝盖踹,“满脑子就知道吃!我看你跟闻宝一样,是头只会啃食的猪!”
他被踹得往后倒,拽着她的辫子一起摔进麦堆。麦子“哗啦”塌下来,盖得两人只剩脑袋露在外面,像两颗埋在金砂里的圆石头。她的辫子缠在他脖子上,麦芒钻进衣领,痒得他直抽气,却舍不得挣开——能这样近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就算被麦芒扎成刺猬,好像也值了。
“压死我了!起开!”风铃的头发里全是麦芒,像顶着个金色的小刺猬,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被他压在身下,动一下就被麦芒扎一下,“你压着我手了!想让麦芒把我手扎成筛子啊?”
“我、我帮你摘麦芒……”他的手指在她头发里胡乱扒拉,想把麦芒摘下来,结果越扒拉越多,还把她的辫子扯得更紧,疼得她倒抽冷气,张口就咬在他胳膊上。
“嗷——”他疼得直叫唤,却不敢动,任由她咬着,眼睛盯着她沾了麦芒的睫毛,心里软得像团棉花,“轻点……再咬就出血了……”
她松了嘴,看着他胳膊上的牙印,突然“噗嗤”笑出声:“活该!谁让你笨手笨脚的!”笑完又皱起眉,抬手帮他摘掉衣领上的麦芒,指尖碰到他的脖子,烫得两人同时缩了下。
就在这时,叶菲菲提着药篮路过晒谷场,看到埋在麦堆里的两人,突然笑出声:“这是把晒谷场当新房了?麦芒沾满身,寓意‘金玉良缘’呢。”她往麦堆上扔了把草药,“这是‘止痒草’,揉碎了擦身上,省得你们在这儿抖得像筛糠。”
海云帆趁机翻了个身,让她压在自己身上,这样她的手就不会被麦芒扎了。风铃瞪他:“耍什么流氓!”却没起身,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麦堆暖烘烘的,像个巨大的棉垫,靠着还挺舒服。
他的心跳得像打鼓,突然想起怀里的情书,慌忙在麦堆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那张香薰纸。纸被麦子压得皱巴巴的,桂花粉蹭了满身,却还带着甜香。
“给、给你……”他把纸递过去,手还在抖,“新写的……没藏鞋里……”
风铃看着那张粉白的纸,耳朵尖红得像被麦秸烧过,却故意扭过头:“谁要你的破纸!肯定又写错别字!”
“没写错!”他急得坐起来,麦堆被压得又塌下去一块,两人滚到麦堆底部,他的嘴唇擦过她的脸颊,带着股麦芒的清香,“写的‘我喜欢你’,写了一百遍!”
这话刚说完,他突然被麦堆里的石头硌了下,整个人往前倾,嘴唇结结实实地撞在她嘴上。麦芒沾在两人唇间,痒得她想笑,却被他的吻堵得发不出声,只能任由他笨拙地亲着,像只偷吃到蜜糖的小兽。
“唔……”她的手从推拒变成揪住他的衣襟,指缝里全是麦芒,扎得手心发麻,却抓得更紧了。
远处传来老张头的咳嗽声,惊得麦堆上的麻雀“扑棱”飞走。海云帆慌忙松开嘴,脸比晒熟的麦子还红,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谁让你道歉了……”风铃的嘴唇上沾着麦芒,像撒了层金粉,她想骂他,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笨死了……亲都不会亲,全是麦芒……”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鼓起勇气,伸手摘掉她唇上的麦芒,然后轻轻凑过去,又亲了一下。这次很轻,像羽毛落在花瓣上,带着桂花纸的甜香和麦芒的清冽,奇奇怪怪的,却让人心尖发颤。
叶菲菲早就提着药篮走远了,临走前留下句:“新麦最养人,情话也一样,趁热说才甜。”
海云帆的手还在抖,却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麦堆在身下“沙沙”作响,像在替他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突然觉得,被麦芒扎,被她咬,被压在麦堆里,只要能这样抱着她,好像都是藏在日子里的糖——又暖又甜,让人想再咬一口。
“起来吧。”风铃推了推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再躺下去,老张头该以为我们在偷麦子了。”
他乖乖地扶她起来,帮她摘头发里的麦芒,动作笨笨的,却格外认真。她的辫子散开了,长发铺在麦堆上,像匹黑色的锦缎,缠着金色的麦芒,好看得让他挪不开眼。
“看什么看?”她瞪他一眼,却把散落的头发往他手里塞,“帮我编辫子,编不好今天就把你埋麦堆里,让闻宝拿你当靶子练捆仙绳。”
他笨手笨脚地编着辫子,把那根红绳系在发尾,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风一吹,辫子扫过他手背,痒得他心尖发颤,却笑得比新麦还甜。
远处传来王舞的喊叫声:“海云帆!风铃!磨磨蹭蹭干嘛呢?新麦馒头好了,再不来吃就被琉璃仙啃光了!”
风铃拉着他往晒谷场外跑,红裙角沾着的麦芒飞起来,像群金色的小蝴蝶。他被她拽着跑,手腕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怀里像揣了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海云帆突然想起那封落在麦堆里的情书,刚想回去捡,就被她拽得更紧:“别捡了!字丑得像虫爬,留着也是丢人!”
他看着她红透的耳根,突然笑出声——捡不捡都一样了,她心里早就知道了,比任何情书都清楚。
晒谷场的麦子还在阳光下闪着金辉,风吹过,麦芒飞舞,像无数个藏在风里的秘密,甜得让人心头发烫。他想,明天还要来翻麦子,还要帮她编辫子,还要亲她沾了麦芒的嘴唇,直到新麦酿成酒,直到日子都变得像今天这样,又暖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