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不论寒暑更迭,每隔三、五日,便有一群玉蜂翩然往返于临未峰与成道峰之间,为这对隔山相望的知己传递书信。
谁能想到,一个在山洞清修的中年道士,一个在古墓隐居的妙龄少女,竟能借这小小的蜂儿,结下如此深厚的情谊?
只是这未经世事的少女,又怎敌得过朱厚熜两世为人的老练?
短短数月间,小龙女便为他渊博的学识与跌宕的人生经历所深深折服。
当朱厚熜通过书信将那只石猴闯龙宫、下地府,受招安,偷蟠桃,最终大闹天宫的传奇娓娓道来时。
这位年方十七的妙龄少女,已然成了他最痴迷的听众。
每每玉蜂送来新的信笺,那娟秀的字迹间总透着几分急切:“今日可有新章?“字里行间,尽是掩不住的期待。
而朱厚熜,也被少女那澄澈如水晶般纯净的心灵所吸引。
在这远离尘嚣的山林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情,仿佛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
这一世,似乎真的有了让他驻足的理由。
时光荏苒,朱厚熜的修为与日俱增。
经过反复尝试与推演,他终将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尽数贯通,任督二脉与十二正经皆可自如吸纳天地元气。
每日寅时采东来紫气修乾崁之火,酉时纳西山暮霭炼坤离之水,子、午二时则取阴阳二气调和龙虎。
自那朵金莲花苞结成后,他汲取天地元气的速度激增十倍有余。
只是近乎凝实的天地灵气,十之八九被花苞贪婪吞噬,仅余不足一成汇入丹田气海。
对此异状,朱厚熜虽觉诧异,却也顺其自然,不加干预。
直至这日,清风神色慌张地闯入洞府,禀报有贼人进犯重阳宫。
朱厚熜这才破例离开清修之地,携着清风御风而行,直奔重阳宫而去。
山风猎猎,道袍翻飞间,他的身影如谪仙临尘,转瞬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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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重阳宫早已不复往日的清幽肃穆。
朱厚熜尚在宫墙百丈之外,便听得兵刃相击之声与嘶吼喊杀交织成片,在终南山谷间回荡不绝。
“什么人居然敢来全真教闹事?”朱厚熜心中疑惑不已。
以他两世记忆,此时全真教的势力已发展至巅峰,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无论是北边的蒙古,还是南边的宋庭,都在极力拉拢这个天下道门领袖。
在关中地区,全真教更是犹如国中之国般的存在。
不但控制了整个关中平原约一成的耕地,更是拥有数量极为庞大的宫观群和民间信众。
仅陕西地区在籍的全真道士,人数便超过万人,信众人数更是以数十万计,“所谓山陕人众,十之六七,皆奉全真。”
这些年蒙古灭金、灭西夏两场灭国之战,导致整个北中国人口锐减,灾民数量却暴增。
全真教藉着丘处机北上,面见成吉思汗获得的敕封,在整个蒙古占领区获得了大量的特权。
大肆收拢流民,扩建庙宇,抢占耕地,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容小视的政治力量。
在关陕地区,全真教甚至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的官府职能,民间有了纠纷不去找当地官府,反而会寻求当地的全真道观做裁决。
“自燕至秦三千余里,凡经过道家宫观,废者兴之,缺者完之,至百余所”。
“东尽海,南薄汉淮,西北历广漠,虽十庐之聚,必有香火一席之奉。”
“邱往赴龙廷之召,……自是而后,黄冠之人,十分天下之二。声焰隆盛,鼓动海岳。”
“道经太行山,群盗罗拜受教,悉为良民。出井陉,历赵魏齐鲁,请命者皆谢遣。原野道路设香花,望尘迎拜者,日千万计,贡物山集。”
从这些载于正史中的文字,不难看出全真教在这一时期的鼎盛。
这样一个已然有了政教合一雏形的庞然大物,居然被人打上山门,攻入祖庭。
在朱厚熜看来,简直荒谬绝伦,犹如当年他贵为九五之尊,却险些丧命于几个柔弱宫女之手那般不可思议。
他加快脚步,心中暗忖:莫非是蒙古铁骑来犯?还是南宋朝廷起了异心?总不会是那些江湖草莽......
思绪间,重阳宫朱红色的宫墙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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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身形如鹤,翩然越过宫墙的刹那,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数名黑衣歹徒正手持火把四处纵火,堆积的柴草已燃起熊熊烈焰,黑烟翻滚着直冲九霄。
虽修道多年,朱厚熜早已淡泊外物,但此刻心头仍涌起滔天怒火。
在他眼中,全真教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帝王私产岂容宵小染指?
那几个歹徒刚将阻拦的道士屠戮殆尽,见一青衣道士凌空而至,二话不说便弃了火把。
寒光乍现间,三柄利刃已从不同方位袭来,刀剑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贼子尔敢!”
朱厚熜一声断喝,左手食指轻抬,商阳穴中一道无形剑气激射而出。
“噗“的一声闷响,剑气已洞穿为首贼人眉心。
那人被余势带得踉跄两步,轰然倒地,后脑处红白浆血汩汩涌出。
“啊!“
剩余两名歹徒骇然失色,生生刹住脚步。
他们虽杀人如麻,却何曾见过这等三丈外一指夺命的骇人手段?
便是朱厚熜自己也不禁一怔——未料随手一击竟有如此威力。
被他携在肩膀的清风,早已见识过这位师叔种种神仙手段,此刻倒也不觉惊讶。
只是想到这般惊世骇俗的场景,竟只有自己一人得见,不能亲眼目睹赵志敬等人目瞪口呆的窘态,心中不免涌起几分遗憾。
碎骨血沫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山风裹挟着浓重血腥气拂过,朱厚熜凝视着纤尘不染的指尖,眼中异彩闪动:“这武学之道,倒也有些用处。“
抬眼望去,那两名贼人早已面如死灰。
即便这青衣道人门户大开,他们也不敢上前,反而跌跌撞撞向重阳宫前院逃去。
“想走?“
朱厚熜冷哼一声,食指连点。
“嗖嗖“两声,两道剑气破空而出,精准贯穿二人头颅。
宫墙斑驳的朱漆上,顿时绽开两朵妖艳的血色莲花。
待朱厚熜拂袖远去,那两具尸身才轰然倒地,眉间血泉喷涌,将青砖地面染得猩红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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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一路疾行,袖袍翻飞间已将沿途火势尽数扑灭。
途中又遇两拨贼人,皆被他信手了结性命。
他携着清风,正欲赶往前院助阵,忽闻一处静室传来细微人声。
他屏息凝神,在门外驻足细听,察觉室内确有二人气息。
推门而入时,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持刀而立,刀刃寒光映着一张满是讥诮的脸。
地上瘫坐着个鼻青脸肿的胖道士,道袍上沾满秽物,被绳索缠绕数圈,绑在立柱下。
“嘿嘿,什么天下玄门正宗......“
少年用刀尖挑起道士下巴,“就凭那三脚猫的功夫,连给我郭伯伯提鞋都不配,还想当小爷的师父?“
说罢又将一桶污物泼向道士,“这道士爷爷当得可还舒坦?“
朱厚熜并未上前阻止,而是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神色中带着一丝玩味。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面若敷粉,端的一副好相貌。
只是口中秽语不断,与那俊秀容貌极不相称。
许是作恶时太过得意,竟未察觉身后动静。
直到朱厚熜悄然立于他身后三尺之处,少年仍浑然不觉。
倒是那被绑在柱上的胖道士看得真切,见来人是久居后山的尹师叔,顿时如见救星。
胖道士浑身肥肉不住颤抖,被麻绳勒出红痕的脸上涕泪横流,从塞着破布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细长的眼睛拼命眨动,活似个受尽委屈的孩童。
“嘿!都被捆成粽子了还不安分?“
布衣少年晃着明晃晃的短刀,在道士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比划,“看来得给你添个王八纹样才老实!“
寒光一闪,少年手中短刀当真朝着胖道士面门划去。
电光火石间,朱厚熜倏然出手,如提小猫般掐住少年后颈,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啊!“少年只觉颈后一麻,浑身气力顿失,短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朱厚熜足尖轻挑,那短刀凌空飞起,精准地割断胖道士身上绳索。
“收拾干净,速去前院助阵。“
话音未落,他已拎着少年飘然离去,青色道袍在门边一闪而逝。
静室内,胖道士扑通跪地,朝着朱厚熜离去的方向连连叩首,额间冷汗混着脸上的秽物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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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宫内,郭靖已然慑服霍都等人,解了马钰等一众道长的危局。
只见那霍都王子抱拳施礼道:“阁下武功盖世,小王佩服。十年之后,再来讨教,今日就此别过。“
郭靖抱拳还礼,说道:“十年之后,我在此相候便了。”
眼见这群纵火行凶的恶徒竟要全身而退,而马钰等师长却默不作声,殿内外众弟子无不义愤填膺。
他们望着满地负伤的同门,又见后院浓烟未散,一个个攥紧的双拳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不自知。
年轻弟子眼中泪光闪烁,年长者则须发怒张,却碍于师长威严,只能将满腔怒火化作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霍都看着群情激愤的全真弟子哂然一笑,以藏语向那藏僧说了几句,正要走出,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大殿侧门传来:
“且慢!”
“当我全真教是市井茶坊不成?任尔等说来便来,说走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