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群峰间,烟霞缭绕,恍若仙境。
一道青色身影在古木苍松间穿梭,比山间灵猿还要轻盈几分。
这青衣道人正是朱厚熜,手中却还提着个动弹不得的赤练仙子李莫愁。
先前古墓主人出言求情,朱厚熜也就顺水推舟应下。
毕竟没了这女魔头作祟,玉蜂自会重来临未峰。
既然目的已达,古墓主人也没有相见之意,他便提着李莫愁飘然离去。
朱厚熜足尖轻点松枝,身形便如大雁般掠出十余丈。
山风呼啸,刮得李莫愁俏脸生疼。
惊骇于这道人轻功如此出神入化,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反抗念头也烟消云散。
殊不知朱厚熜武功招式早已荒废,唯独对这金雁功情有独钟,练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前世贵为天子,却被困在九重宫阙,空有万里江山不得见。
今生重获自由,最爱的便是这般御风而行、穿梭云海的逍遥快意。
此刻提着李莫愁在山间飞掠,倒让他找到了些许“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的畅快。
转眼间,二人已至终南山脚。
此时已是黄昏之末,眺目北望,八百里秦川沃野只留一抹残影。
朱厚熜飘然落地,袍袖轻拂间已解开李莫愁的穴道,“去吧,往后莫要再来终南山生事。”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李莫愁突然出声,“你......就这样放我离去?“
朱厚熜眉头微蹙:“饶尔性命已是开恩,你还要如何?“
李莫愁凝视他许久,忽而展颜一笑:“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最喜劝人向善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朱厚熜一拂袍袖道,“福祸生死自有定数,岂是几句空言能改?你休要啰嗦,且速速离去!“
李莫愁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形形色色之人:有贪恋她美色的,有痛恨她狠毒的,更有诅咒她永堕无间地狱的。
可眼前这道人却截然不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她看不到半分贪欲或憎恶,只有视她如草芥的漠然。
更令她心惊的是,自己苦修多年的武功,在这人面前竟如儿戏般不堪一击。
方才被他挟在怀中飞掠山林,那清冽的男子气息萦绕鼻尖,竟让她心神摇曳,恍如梦中。
恍惚间,她忆起两年前被那惫懒少年搂抱时的感受,与此刻竟有几分相似。
“为何只是被他裹挟拿捏,便会有此羞人的想法?”李莫愁暗自心惊,“难道......我居然是水性杨花之人?”
她却不知,这正是古墓心法的隐秘之处——修为愈深,对男子的抵抗力反而愈弱。
若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人,便如飞蛾扑火,再难自拔。
朱厚熜见这女子痴痴傻傻呆立不语,心中愈发不耐,冷哼一声,身形如鹤冲天而起,转瞬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李莫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忽觉空落落的,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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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朱厚熜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修生活,仿佛从未踏足过成道峰一般。
不出他所料,数日之后,那群晶莹如玉的蜂儿又翩然而至,在临未峰上盘旋嬉戏。
清风与明月见状欢喜不已——孩童的心思总是这般纯粹,不问缘由,只求眼前欢愉。
蜂群依旧,却再无书信往来。
朱厚熜对此并不挂怀,此刻他心中另有两件要事思量:
其一关乎大道,需细细参详;
其二不过武功,可暂且搁置。
这关乎大道的问题,自然是日后修仙之路该当如何前行。
朱厚熜修炼先天功已过半载,随着修为日益精深,他渐渐察觉这门功法存在重大缺陷。
前世所在的世界虽无真气内力之说,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道家理论的精深造诣。
作为有明一代道学集大成者,单论理论修为,他甚至比半路出家的王重阳更为渊博。
正因有着高屋建瓴的眼界,让他能以批判性的目光审视这部被奉为道门至宝的先天功。
朱厚熜细细推敲先天功的要义,发现其核心在于“炼精化气“——以真气冲穴开脉,贯通任督二脉。
任督既通,则真气可循大、小周天运转,滋养脏腑,调和气血。
然而随着周天运转,原本平静的丹田气海逐渐形成真气漩涡。
这漩涡不仅加速真气运行,更将体内精血转化为真气存储。
短期来看,确实能扩充气海,强健体魄。
但隐患随之而来:人体每日摄食有限,当真气转化速度超过能量摄入上限,便会反噬己身。
即便强食多餐,脾胃终有极限,而真气转化却似无止境。
届时要么减缓运功,要么精血枯竭——无异于“自噬其身“。
“此乃天地设下的禁制啊。“朱厚熜恍然,“若不能突破这层桎梏,终究难成仙道。“
他目光渐凝,“看来,唯有从'摄入'之道另辟蹊径了。“
虽然这“摄入“之道尚有许多关隘需要破解,但至少已见前路微光。
比起前世茫然无措的求仙之路,如今总算有了明确方向。
思及此处,朱厚熜顿觉心境澄明,修为虽未增长,境界却似有突破。
他信步在石室中踱步,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掠过书架上的典籍。
来回踱了几趟,他的脚步忽而停住,指尖也随之一顿——落在一册薄薄的典籍上。
朱厚熜轻轻抽出,只见泛黄的封面上题着《重阳真人金关玉锁诀》几个古朴的字迹。
上丹田,玄空路
玉锁金关,八卦珠帘库
左有青龙,右有白虎
碧眼胡僧,便是三清土
吟罢师伯这首《苏幕遮》,朱厚熜斜倚黄杨木榻,细细研读起来。
这《金关玉锁诀》讲究“提金精上玄者为金关,紧叩齿者为玉锁“,实则是套叩齿存神、咽津服炁的养生之法,旨在固本培元,祛病延年。
王重阳主张修真之士当断绝酒色财气,摒弃贪恋享乐,清静无为以养精血,如此便可长生久视。
这套理论前世朱厚熜奉若神明,不仅如法炮制服食津液,更“推陈出新“地以宫女经血炼丹。
为求“纯净“,竟令她们经期仅以桑叶、露水为食。
如此苛政终致天怒人怨,在文官集团的暗中运作下,杨金英等十六名宫女趁帝寝时以绳勒其颈。
谁知慌乱中将绳结打成死扣,无法致其于死地。
已经没有退路的宫女们只好又用钗、簪等物刺他。
嘉靖虽被钗簪刺得遍体鳞伤,却始终气息不绝。
最终一名宫女不堪压力自首,方皇后及时赶到,这才保住了这位“修道天子“的性命。
此时朱厚熜再世为人,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然能够泰然处之。
微黄的灯光,映照在泛黄的书页上,折射出的却是前人智慧的光芒。
虽早已将这部经典倒背如流,但毕竟是祖师手泽,朱厚熜仍以最虔诚的姿态细细品读。
薄薄一册经书,即便字字推敲,很快也读到末页。
正当他准备合上经卷时,一段蝇头小楷蓦然映入眼帘——
“夫少阳之枢,肇于至阳而化于至柔,是故刚极生柔,炽极生晦......”
“其理微,其用宏,其变玄,三焦之气聚,六脉之精汇,灼灼然若金乌坠地,皎皎乎似素月涵空......”
“指端所向,非独劲力贯金石,实乃真阳洞幽冥......”
“昔者段氏先人观羲和驭日,悟离火生发之机,遂创此通天达地之艺,故名曰:一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