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玖攥着那根自动松开的红头绳时,后颈的汗毛突然全竖了起来。
柳月眉说“等了你十年”的声音还在耳边,可时间系统的基础规则在脑海里炸响——剧情世界的NPC不该拥有对“未来织命者”的预知。他们是穿越者,是带着未来信息闯入过去怨念的变量,柳月眉作为十年前就凝固在剧情里的“结”,怎么可能认得他?
“不对。”昭嘉禾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影子的指尖却指向苏家祠堂,“她刚才看你的眼神,不是看‘方玖’,是看……某个她记忆里的人。”
方玖猛地低头,红头绳散开的纤维里缠着点金色粉末,是青城山特有的“镇魂砂”,师父当年教他画符时,总爱在砚台里掺这东西。他突然想起日记里被墨水盖住的一行字:“以朱砂混记忆,藏于绳中,待有缘者解”。
缘者?
他们冲进祠堂时,那尊新立的“师父之位”牌位正在渗血,血珠顺着木纹往下爬,在供桌前汇成个小小的“玖”字。方玖摸出桃木牌按在牌位上,木牌裂开的缝隙里掉出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烧焦的地方,用朱砂写着:“月眉记不住他的脸,却能认这绳”。
“是红头绳。”昭嘉禾的声音带着寒意,他捡起供桌下的个铜盒,里面装着十三根红头绳,每根绳尾都系着块小木牌,刻着不同的名字,最后一根是空的,只刻着个“方”字,“你师父十年前就把你的名字刻在了绳上,让柳月眉的怨念记住这根绳——不是记住你,是记住‘戴这绳的人’。”
方玖突然想起自己左腕上那道浅疤。小时候在青城山,他偷玩师父的红头绳,被绳子里的灵力反噬,留下圈永远褪不去的红痕,形状竟和柳月眉脖颈的勒痕一模一样。师父当时笑着揉他的头发:“这绳认主,以后它会替我看着你。”
原来不是玩笑。
祠堂的香突然自己燃了起来,三炷香的烟在半空拧成个结,幻出柳月眉的影子。这次她的脸模糊不清,嘴里喃喃着破碎的句子:“师父说……戴红绳的人会来……他会带桃木剑……他手腕有疤……”
她的记忆是拼起来的。
是师父用镇魂砂混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嵌进她的怨念里的——哪些是柳月眉的执念,哪些是师父塞进去的“线索”,早已分不清。就像那面铜镜,既映着十年前的恩怨,也映着师父预设的“未来”,柳月眉以为的“等待”,不过是被植入记忆的条件反射。
“你师父在操纵剧情。”昭嘉禾突然扯断根红头绳,绳子里飘出缕青烟,凝成师父的侧脸,正对着铜镜里的柳月眉笑,“他不是在解怨,是在……养着这团怨念,等你来了,再用你的‘缘’彻底激活它。”
方玖的指尖掐进掌心,血滴在空木牌上的瞬间,十三根红头绳突然同时绷紧,在祠堂上空织成个网,网眼处渗出无数张脸——全是历代织命者的脸,有男有女,表情都是同样的惊愕。
最中间那张脸,是二十年前的师父,他穿着织命者的制服,手里举着的不是桃木剑,是时间系统的神经接驳器。
“他也是织命者。”方玖的声音发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懂那么多“剧情世界”的规则,为什么会用聚怨符——他根本不是普通道士,是从时间系统里退役的织命者,“他当年没完成任务,才躲回青城山。”
柳月眉的影子突然剧烈扭曲,嘴里涌出无数重叠的声音,有她自己的,有师父的,还有个冰冷的机械音,像极了时间系统的提示:“检测到织命者方玖……触发隐藏剧情……‘代际契约’启动……”
代际契约?
方玖摸向胸口的玉佩,两块合在一起的玉佩突然发烫,背面的符咒显出完整的纹路——不是师父的符印,是时间系统的核心编码。他突然想起系统加载任务时闪过的行小字:“本次剧情关联者:方清(已故织命者)”。
师父的名字,早就在系统的名单里。
祠堂的门“砰”地关上,窗外的天光变成了诡异的铁锈色,和3078年的天空一模一样。柳月眉的影子举着铜镜转向他们,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过去,是片猩红的数据流,无数个“方玖”的名字在里面翻滚。
“她不认识我。”方玖的喉结滚动,终于看清了真相,“她只是在执行师父留在怨念里的指令——找到戴红绳、有疤、能让玉佩共鸣的人,把这团怨念……传给下一个织命者。”
红头绳突然全部断裂,十三根绳像蛇一样缠向方玖的手腕,在他的旧疤上勒出新的血痕。柳月眉最后的声音带着解脱:“师父说……这债,该轮到你们这代还了……”
祠堂的血字“玖”突然炸开,溅在两人脸上。方玖的桃木牌彻底碎了,里面掉出的不是字条,是枚时间系统的废弃芯片,上面刻着的编号,与他神经接驳器的编号只差最后一位。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杂音:
“警告……检测到织命者与剧情关联者存在基因绑定……”
“警告……怨念开始向织命者转移……”
“倒计时重置……12小时……”
方玖看着自己手腕上渗血的红痕,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不是不舍,是种近乎残忍的笃定。
原来所谓的时间穿越,从来不是单向的闯入。
那些过去的怨念,早就在时间的褶皱里,等着和未来的织命者,打上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