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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斋舍位于罗和轩外院西南角楼二楼,这层共有四间单人舍,中间两间空着,只有两边有人居住,平日颇为清净。

从堂食归来的常清,明显感觉到外院气氛发生微妙变化,不少人看到他后,皆面露异色,指指点点者更是不在少数。

直到他踏入角楼,那种被人注视的异样感,才逐渐消退。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走到门前,瞄了一眼门缝里的发丝,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常清哥——”

那熟悉的仿佛公鸭子的叫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呼哧……呼哧……”

尹彦跑近,明明有着筑基一境的修为,却喘得像个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道:“外面……外面都传疯了……”

常清拍了拍尹彦肩膀道:“慢慢说,不着急。”

尹彦深深吸了几口气,缓过劲来,一脸难以置信道:“他、他们都说你……顶撞了公冶靖先生?真、真有这事?”

常清颔首。

尹彦又道:“他们说,你要跟公冶靖先生切磋手艺?”

常清又点了点头。

尹彦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常清哥,那、那可是公冶靖先生。要不,咱们去道个歉,他是先生,总不至于为难咱们。”

常清道:“我有我的打算,不用担心。”

尹彦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常清拍了拍尹彦肩膀,道:“回去吧,没事的。”

尹彦张了张嘴巴,有心再劝诫几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

身为罗和轩外院“大掌柜”的刘管事,私舍十分朴素,甚至有些简陋。

客厅中仅一张旧方桌、四张素圈藤椅,粗瓷茶具摆在桌面上,青砖勾缝的墙面上光秃秃的,唯有一扇半旧的竹帘滤进斜斜日光,此外别无长物。

刘管事斜靠在主座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今儿公冶靖那事,你可知晓?”

坐在右下首的赵执事,应道:“略有耳闻。”

刘管事放下茶杯:“这个常清,老夫念他父亲私情,准他拜入罗和轩,没想到,才来三四天,就给我整幺蛾子!你可知常清用意?”

赵执事摇头,想了想道:“年轻人年轻气盛,兴许是想借公冶靖的名声,博个前程。”

“是吗?”

刘管事想了想又道:“你觉得常清这小子能压得过公冶靖么?”

赵执事略一沉吟道:

“这还真不好说,公冶靖成名已久,手艺炉火纯青,在罗经这行堪称一绝,想压他一头,难!”

“不过,我听说,常清点评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可见功底不差。再者,他养父常观辰也是老经师,虽然送来的货物成色一般,但耳濡目染之下,保不准他养子常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刘管事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

……

翌日,天色蒙亮,常清如同撞钟老僧,准时从冥想中幽幽醒来。

下意识看了一眼修行进度——9.65%。

再看黄庭窍,依旧如坚冰封湖,连日来的修行,仿佛未曾融化半点。

“呼……”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起身洗漱,踩着晨光,赶往堂食。

今日早饭一如往昔,白饼、烧饼、髓饼、馒头,轮流做,配上一碗点了猪油的青菜汤水,寡淡,难咽。

还好,今天是烧饼,刚出锅的烧饼,带着锅气,脆的很,很下口。

就是三五口之后,噎得直翻白眼,这时候,再滋溜一口汤水,那叫一个痛快。

常清慢条斯理吃着,惊讶发现,今天堂食几乎没什么人。

直到他推开学堂大门,才明白人都去哪了。

这大概是外院学堂少有人满为患的一天!

就见五丈宽的学堂中,已然人头攒动,挤得是水泄不通。

不仅大量外院学徒早早占好位置,连几位平日深居简出的外院执事、甚至几位与公冶靖平辈的先生都被惊动,悄然坐在前排。

空气燥热的厉害!

当他推门的刹那间,无数双目光汇聚而来,好奇、不屑、兴奋……种种眼神几乎凝固了空气。

常清一眼扫过,便见学堂中央,已然并排摆着两张酸枣木大案,案上各放着一块十年玄阴木,以及一套寒光闪闪的刻刀。

此时,公冶靖早已端坐在主案之后,面沉如铁,闭目养神,待察觉气氛有变,这才睁眼看了过来。

常清走近,拱手致礼。

“先生您早,弟子问安。”

“不敢,常观辰的弟子,靖怎敢窃居为师?请吧!”

常清也不搭话,径直走向旁边大案,平静坐了下来,对于周遭灼灼目光,视若无睹。

“常先生,可要更换刀具、盘坯?”

公冶靖又开口问道。

常清捡起眼前盘坯,一番打量之后,道:“这块玄阴木品质不错,不用换了。”

“那现在开始?”

“开始吧!”

两人略一确认,一场对决随即展开。

公冶靖慢条斯理的拿起玄阴木,一番仔细打量之后,这才取出刻刀,待刻刀入手,气质大变,若渊渟岳峙,那是十余年浸淫此道千锤百炼而成的自信。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玄铁刻刀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落在盘坯中心,先定天池,再啄盘身。

“沙沙沙……”

伴随着细微的“沙沙”声,无数木屑洒下,每一刀的落下,都与木纹完美契合,以至于整个人也进入一种难言的美妙韵律之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围观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赞叹,这才是公冶靖真正的实力!

然而当人群再看向常清时,一种难言的膈应感,映入眼帘,以致于观者无不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常清也动了,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呆板,他没有公冶靖那种行云流水的韵律感,更像是一具傀儡木偶,每一次下刀,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

下刀的角度,更是极其狠辣,几乎是一刀切下,不留半分打磨容错空间。

以至于公冶靖刚刚定好天池,规划好下刀位置,他就已经粗略切出盘坯,留下的空白处,正好就是浑圆的天池。

野路子!

这完全就是野路子!

众人看得无不瞠目结舌,心中狂呼野路子之时,还有种“还能这样”的荒谬感。

原来盘坯雕琢,不用如此一点点打磨,完全可以一刀切。

此时,刚刚规划好盘坯下刀路径的公冶靖,眼角余光下意识扫了一眼常清动作,心中登时掀起惊涛骇浪!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常清所为看似旁门左道,但盘坯不会骗人,那每一刀精准把控,简直惊人惊叹。

一股寒意从公冶靖后背直窜脑际。

难怪此子昨日能一口气指出他三点瑕疵之处,原来是名副其实。

想到这,公冶靖顿时压力山大,不再留意常清,转而专心雕琢起来。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刻刀与玄阴木的摩擦声在学堂内回响。

公冶靖的进度,逐渐追了上来。在筑基二境修为的加持下,他打磨的速度更快,坚硬的玄阴木在他手里仿佛风化的石头,轻轻一搓,便是沙屑滑落。

然而他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哪怕不用看常清,他也能从观礼人的表情中,看出孰优孰劣。

也许外院弟子眼光不行,但坐在前排的执事、先生,纵然水平不如他,眼光还是有的。

他们那严肃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这、这真是人能做到的?”

“他都不测量,全凭感觉么?”

“什么全凭感觉?你看他的手,稳得可怕!我看这分明是‘唯手熟尔’!”

汗水从公冶靖的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侧脸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他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分心,不要观察常清,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盘坯制作上。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篆刻盘表最外围、也是最体现功力与水平的“一百二十分金”。

这一笔,需要一气呵成,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公冶靖屏住呼吸,凝聚毕生功力,手腕沉稳如磐石,刀尖稳稳落下。

当最后一笔篆刻结束,他长吁一口气,近乎虚脱,内心却亢奋到了极点,因为眼前这枚盘坯,光华内蕴,堪称他生平巅峰之作!

在满心亢奋中,他下意识看向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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