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靖、温楷等好几个讲习先生,也联手创办了盘坯篆刻坊。”不等常清追问,喘着粗气的尹彦,便是猛吸一口气,火急火燎地道出。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吗?慌什么?慢慢说!”常清拍了拍尹彦肩膀。
“狗日的老四、刘晟,江鼎元他们也背叛了我们,跟了他们!我还听说,他们那边每道工序开价七铢工钱,现在工坊里人心浮动,都等着我们表态呢!”说到“老四”的尹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连串坏消息,可谓来势汹汹,急得尹彦已然有些六神无主,忍不住又道:
“常清哥,怎么办?要不,我们也提一下工价?”
“进屋说!”
常清让开位置,请尹彦进屋,又慢条斯理的给尹彦倒了一杯凉茶:“喝茶,消消火气。”
本来还焦躁不已的尹彦,看着神色平静的常清,不知不觉间冷静了三分。
常清坐下,心平气和道:“六铢工钱已经是我精心计算过的工价,贸然涨价,我们可就等于白忙活了。”
刚刚平静下来的尹彦,顿时又急了:“啊?不涨价,学徒岂不是要跑光了?要、要不我少拿点。”
常清笑道:“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啊!不要慌,工价是不能降的,但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补贴!”
尹彦眨了眨眼睛:“其他手段?”
常清道:“你回去就说,以后设立全勤奖,只要每天到岗工作,每月额外奖励三百铢,可请假两天。”
“啊?三百铢?!”尹彦懵了:“这、这岂不是还要多花钱?”
常清摇头:“看起来是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实际上,只要有一人缺勤,这三百铢就是我们的了。这相当于一个对赌协议,无论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便宜。”
尹彦眨了眨眼:“还能这样?”
常清又道:“不止于此,除了全勤奖之外,再设立三个盘王奖名额,每月完成工序最多之人,依次奖励一千铢、五百铢、三百铢。”
尹彦更加懵了:“这、这钱岂不是更多了?”
常清微笑:“三个先登之功,将激励无数学徒努力工作。支付的一千八百铢,早就在他们的努力工作中,赚出来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尹彦一脸激动,下意识起身在客堂里转悠起来:“这两个奖项一出,不比他们涨价差,我们付出的成本还少,稳定局面绰绰有余……”
倏地,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常清:“可是,如果他们也设全勤奖、盘王奖呢?”
常清道:“那他们就在做善事,要不了多久就得亏掉裤衩。”
尹彦:“话是这么说,可在此期间,咱们的人岂不是要先跑光了?”
常清摇头:“全勤奖拴着呢,跑不了。”
这下尹彦有些想不通了,常清也懒得解释“沉没成本”,开口道:“就这样吧,赶紧去办,记住了,遇到事情别慌,我还在呢!”
尹彦郑重点头道:“知道了,常清哥。”
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敛去脸上慌乱之色,转身告辞离去。
常清目送其离去,心中波澜不惊,除了全勤奖、盘王奖,他还有“累进高单价”“损盘保险”“期权分红”“储备干部”……一堆招没出呢!对于来势汹汹的公冶靖根本不在乎。
他随手关上房门,继续死磕黄庭窍去了。
对他来说,商业竞争什么的,都是虚的,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
……
习惯被称呼为“老四”的倪弘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翻身成为老大的一天。
他坐在单人舍软榻上,看着眼前簇拥的人群,那一双双或羡慕,或嫉妒,甚至不服的眼神,令他虚荣心爆棚。
就在一个时辰前,公冶靖先生找到了他,说要另立门户,建立盘坯篆刻工坊,请他作为管理执事。
倪弘轩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兴奋得肝颤!
更是浮现出报复的痛快感。
他当初不过是迟疑了一下,结果就成了斋舍里嘲笑的对象。
他迟疑怎么了?
他爹为了把他送进来,没日没夜的干苦力,就为了给他凑一件下品定基灵物。
如今好容易进来,他一边学本事,还得一边攒出师礼,他容易嘛!
哪像他们做出脑子一热就上了?!
好,既然他们看不起他,那他就遂他们的愿,到时候,干死他们,让他们也摇尾乞怜,找他求个工作。
思绪如电中,他朗声道:“明日安排就这样,辛苦大家今晚相互转告通知一下,记住了,七铢单价,不是你们求他们,是他们求你们!好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发财!!!”
“发财!发财!发财!”
几名挖来的骨干成员下意识喊道,浑然没意识到,这正是尹彦习惯喊的口号。
一夜无梦。
或者说,倪弘轩兴奋得是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各种臆想。
明天要是遇到尹彦他们会是什么场面?
他们要是开口辱骂了,该如何还击?
他又该如何招募学徒?如何立威?
……等等,千头万绪,令他无心睡觉,更是无心修行,直到东方既白,才勉强冥想入定一会儿,恢复几分精神。
待到卯时,天色微亮,他便迫不及待起床,往外院工坊赶去。
一路所遇学徒,莫不是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虽然他听不清在议论什么,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猜多半是骂他作叛徒当走狗,在咬牙切齿中,却恨不得取而代之。
想到这,他得意一笑,脚步愈发轻快。
待入了外院工坊,他瞄了一眼尹彦所在研习室,没看到正主,这让他预演一晚上的种种冲突预案,没了用武之地。
他有些失落,不过,马上又打起精气神,来到了约定好的研习室。
此时,研习室内一片空荡,只有寥寥几位讲习先生、学徒骨干,以及七八名外院学徒。
倪弘轩连忙小跑过去,挨个问候:“弟子倪弘轩,拜见公冶靖先生、温楷先生……”
“嗯!”
公冶靖等人微微颔首,问道:“你昨晚通知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过来?”
倪弘轩连忙看向几位骨干学徒,这些人面面相觑中,解释道:“都通知了呀,听说咱这七铢工钱,都赶着要来我们这呢!”
倪弘轩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微笑道:“这群学徒,自从分工赚到了钱,都惫懒了不少,眼下各位先生仁慈开出七铢高价,他们怕是更加惫懒了。”
公冶靖等人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儿。
温楷忍不住道:“你们说,常清会不会也跟着涨价?”
公冶靖笑道:“那正好求之不得,七铢单价,几乎毫无利润,能榨干他的荷包,他一个穷小子玩不起。”
话音刚落,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一名出去打探情况的骨干学徒脸色难看的跑了过来:
“公冶靖先生,那些外院学徒们……都在常清那边。”
“嗯?”
公冶靖故作镇定道:“他们也跟着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