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董昌禾眼里的绝望,陆长寿基本可以百分百断定,对方是正患有心理方面的疾病。
别看他现在表面非常平静,内心里指不定有多少情绪在相互纠缠。
只是让陆长寿想不通的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界巨鳄,在创业的过程中一定经历了相当程度的风浪,内心世界本该无比强大。
这样的人,也会患有心理疾病?
他近期,一定遭遇了什么难以想象的痛苦。
“董老板,可觉得好些了?”
陆长寿又试着问了一声,试图通过对话,对董昌禾近期的遭遇,做出更深一步的了解。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沉默。
“现在怎么办?”崔粟粟看向陆长寿,“我只会治病,他这种问题我解决不了。”
在陆长寿这个穿越者的认知里,不管是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异常状态,都可以算作疾病。
但显然,崔粟粟所修行的悬壶法门,只能对生理上的治疗起到作用。
要彻底治好董老板,还需要自己想办法。
陆长寿略作沉吟,开口道:
“让外面的人,先进来吧。”
在心理疾病的治疗上,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需要了解到患病者的心结。
但董昌禾如今这种状态,已经无法正常地进行对话了。
只能从身边人获得信息,再去拼凑致使董老板患上心理疾病的原因。
董聿安推门而入,惊喜看到董昌禾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连忙快步走到床头。
“父亲,您醒了?想吃点什么?孩儿这就让人去准备。”
董昌禾依旧一言不发。
董聿安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陆长寿,显然是想确认董昌禾目前的状态。
“董老板的病根还未完全去除,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还需要多进行几次治疗。”
陆长寿顿了顿,补充道,
“这几日,还是尽量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要和他说话。董老板太虚弱了,需要静养。”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防止旁人无意间提及什么,再次刺激到董昌禾。
在心理治疗上,如果暂时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患者保持现状。
“那吃饭呢?父亲已经有很多天水米未进了。”董聿安忧心忡忡地问。
“可以喂一些粥,但也要适量。如果还是一点儿都不吃,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董聿安点了点,表示赞同。
自从父亲在昏迷中醒来后,他彻底对陆长寿以及小神医心服口服了,对方提出的要求,不会有半点意见。
“董兄,咱们出去聊聊?”陆长寿忽然提议道。
“好。”
两人出了房门,边走边谈。
董聿安眉宇间的沉郁已消散大半,看来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几分。
“长寿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找来的小神医,不然父亲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先不必说这些,等董老板的病彻底好了,你再感谢我也不迟。”
陆长寿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这次特意将董兄叫出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长寿兄弟直说无妨。”
“在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可否发生什么变故?”
此话一出,董聿安看陆长寿的眼神都明显变了。
“长寿兄弟怎么知道的?”
陆长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董聿安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几分落寞,缓缓说道:
“在半年前,我的妹妹芷悦病死了,要是能早点认识长寿兄弟和小神医,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她才十六岁啊。”
“节哀。”
陆长寿拍了拍董聿安的肩膀,以示安慰,又继续问道:
“当时董老板,有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父亲向来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董聿安直接否定了陆长寿的猜测,“在一开始的时候,父亲确实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芷悦,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他便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反而经常安慰我,不要因为妹妹的事太过介怀。”
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陆长寿的预料。
董昌禾的心态既然有明显的转变过程,说明女儿去世对他造成的影响也在逐渐淡化。
如果还是坚持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董昌禾的坚强是伪装出来的;
要么,他曾受到过二次的刺激。
具体哪一种可能性更大,现在还无法确定。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后院,行至一间祠堂正前。
“长寿兄弟,你先等我一下。”
董聿安招呼了一声,随即快步走进了祠堂,陆长寿也立刻跟了上去。
供桌上供奉着的,非道非佛非巫,是尊一尺多高色彩鲜艳的泥塑娃娃。
董聿安随手取过三炷香点燃,对着泥塑娃娃拜了三拜。
“感谢娃娃大哥保佑,让我遇到了长寿兄弟和小神医,将爹从危难中救了回来。”
礼毕,他将香郑重地插入香炉。
“娃娃大哥……是什么?”陆长寿没明白董聿安的意思。
“哦,这是我家乡的一种习俗,唤作拴娃娃。”董聿安解释道,“在我们家乡,每年二月初二都会举办一场泥娃娃庙会。
凡没有子嗣的夫妻,可以去庙里求一尊娃娃回来,将其认成儿子,保佑多子多福。”
“这么说来,这尊泥娃娃,便是当年董老板请回来的?”
“对,因为当年父亲将其认做长子,我自然也得称呼他一声大哥。”董聿安有些自嘲地说道。
……
董聿安执意设宴款待二人,陆长寿推脱不过,便留了下来。
崔粟粟见有好吃的,自然也不肯走,只差人往卦斋送了信,便一并留在了董府。
等到酒足饭饱,天已经完全黑了。
董聿安命人备好两间干净客房,陆长寿与崔粟粟分别住了进去。
白天奔波了一日,陆长寿早就有些困了,躺在床上便准备睡去。
可眼睛刚刚闭上,突然——
哇……
哇哇……
一阵隐约的哭声响起,陆长寿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传出哭声的位置并不算近,但还是被陆长寿异于常人的听力捕捉到了。
这大半夜的,为什么有小孩在哭?
陆长寿瞬间睡意全无,索性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向着哭声寻了过去。
哭声越来越近,陆长寿也一路来到了董府后院。
当走到祠堂的位置前,哭声戛然而止。
祠堂的门半开着,里面点了四盏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泥娃娃的影子被拖的极长。
陆长寿走近了几步,使劲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
他总感觉娃娃比白天见到时更鲜艳了。
尤其是其中的红色部分,就像是刚刚才涂抹上的颜料,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