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
她蜷缩在岩缝深处的阴影,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在敲响丧钟。碎石堆上,泛着幽冷光泽的柱状轮廓缓缓扭动,碗口粗细的身躯摩擦着石块,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顶端处针尖大小的猩红光点,如同地狱的灯笼,在黑暗中缓缓扫视。
近了!那红光扫过她藏身的巨大岩块边缘,似乎停顿了一瞬。
就是现在!
云璃残存的意志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所有的恐惧、疲惫、剧痛,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狠厉与决绝彻底激发!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闭上眼,所有的精神如同锋利的锥子,狠狠刺向那沉眠在意识深处的冰冷区域——沟通天道!
意念如狂潮般奔涌:
“天道在上!此孽畜,盘踞生路要隘,散播致命杀意与污秽侵蚀,断绝生机,荼毒此地灵脉!当诛!”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意念的呐喊,凝聚了她对求生的渴望和对这怪物的憎恶!
“嘶——发嘎!”
碎石堆上的怪物似乎感应到致命的威胁,发出尖锐扭曲的嘶鸣,盘踞的身体猛地弹射而起!那两点猩红如同燃烧的鬼火,瞬间放大,带着腥风扑向云璃藏身的阴影。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就在这时——
嗡——!
无法形容、好似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嗡鸣,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炸响!仿佛整个矿洞,不,是整个世界的规则在这时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光!
一道介于有无之间的“光”,直接抹去了它所经过路径上的一切“存在”的概念!无声无息,快逾闪电,精准地贯穿扑至半空的怪物头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凝滞。
蛇形黑影的头颅在接触到那道光束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连一丝青烟、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就彻底地湮灭!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失去头颅控制身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软塌塌地砸落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溅起了几点污水。
快!太快了!
从云璃意念发出,到天威降临,再到怪物被彻底抹杀,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致命的扑击甚至未曾看清,就已被彻底终结。
云璃甚至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
“呃啊——!”
一声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在天威降临、怪物湮灭的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搅动!比背上的鞭伤痛楚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眼前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脑海里只剩下尖锐到刺穿脑髓的嗡鸣!口鼻涌上浓烈的铁锈腥甜。
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又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破口袋。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砸在冰冷的矿泥里,泥水混合着嘴角溢出的鲜血,糊满了她的脸颊。
意识好似风中残烛,在无边黑暗中疯狂摇曳,随时都会熄灭。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灵魂深处如同被巨轮反复碾磨的恐怖痛楚,提醒着她还活着。
随后一股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从虚空中灌注而下。
暖流所过之处,足以将痛楚抚平,缓解到一个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暖流随即分出一股细流,流向她背上那道渗血的鞭伤!
火辣辣的剧痛如同被浇上了清凉的泉水,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愈合感。手脚上被碎石磨破的伤口也传来阵阵清凉麻痒。
这“疗伤”的暖流并非万能,它优先修复最致命的背伤并且稳定濒临崩溃的灵魂,手脚的擦伤和腹中的饥饿依旧存在,但足以将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黑暗缓缓退去,刺耳的嗡鸣也渐渐减弱。模糊的视野重新聚焦。
云璃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味道,却又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肺部扩张所带来的空气流动。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火苗,在她的意识里燃起。虽然沉重的代价几乎让她魂飞魄散,但反馈也强大。
“离开这里!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
云璃用刚刚恢复一丝力气的手臂,颤抖着撑起身体。
她甚至不敢去看那堆碎石旁僵冷的无头蛇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仅容匍匐的洞口。
生的气息!那干燥、带着尘土和朽木味道的凉风,此刻是如此诱人。
洞口边缘散落着刚才被她扒开的碎石。云璃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里爬去。通道狭窄陡峭,向上倾斜。粗糙的岩石摩擦着她刚刚止血的手脚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岩壁不断撞击着她的身体。
爬!爬!爬!
每一次移动都耗费着她刚刚恢复的、微乎其微的力气。汗水混合着血水、泥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是几十个心跳,也许是几个时辰。时间在黑暗和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终于,脚下倾斜的坡度似乎平缓了一些,通道似乎也变得稍微宽敞了一点点。前方,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分辨是真实还是幻觉的……灰白?
此时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限,全凭一股本能支撑着向前蠕动。身体上的伤口在持续的摩擦下再次渗出血迹。暖流所带来的生机,正在被持续的消耗。
就在她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被抽空,即将彻底陷入昏迷的时刻——
她的额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
不是岩石。
触感光滑,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
是……玉石?
她艰难、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聚焦一点力量,看向额头顶着的东西。
视线模糊晃动。
在通道前方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朦胧灰白光线映照下,隐约可见前方似乎不再是向上延伸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相对平坦的、被巨大岩块半封闭的小小凹坑?
而她的额头,正抵在一块半嵌在凹坑边缘岩壁里、巴掌大小、颜色暗沉、布满尘土的扁平玉石上。那微弱的灰白光线,似乎正来自凹坑的更深处。
安全了吗?暂时……可以……停一下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解除魔咒的钥匙。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
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瞬间溃散。
沉重的黑暗将她彻底吞没。
云璃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额头依旧抵着那块温润的暗沉玉石,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着这具瘦小身躯里,生命之火仍在顽强跳动。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似乎感觉到腰间麻布袋子,隔着粗糙的布料,传来一丝微弱、如同错觉般的……冰凉震颤?
幽深死寂的通道里,只余下昏迷少女微弱般的呼吸,和那块暗沉玉石在微光下折射出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涩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