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草药与动物腺体腥臊混合的气味,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从掀开的兽皮帘子后汹涌而出,灌入云璃的鼻腔。堵在门口的巨大佝偻身影,那张被撕扯成永久狞笑的疤痕脸,以及那只浑浊黄瞳中毫不掩饰的、如同打量案板生肉般的贪婪目光,让她背部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针尖刺中,瞬间绷紧!
“枯老鬼……又是你……”瘸狼砂轮摩擦铁锈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浑浊的黄瞳在云璃背上浸血的布条和她惨白瘦小的脸上扫过,“这次的‘货’……看着可不怎么样啊……瘦得跟鸡崽子似的……背上的口子倒是新鲜……嘿嘿……”那声“嘿嘿”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赤裸裸的算计。
枯叟枯槁的脸上堆起难看的笑容,嘶哑道:“嘿嘿……瘸狼,少废话!老头子带人来治伤!规矩我懂!给这崽子用你最好的止血生肌散!再弄点吃的!账……算老头子头上!”他浑浊的眼珠瞥了一眼云璃,又转向瘸狼,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阴冷。
“最好的?”瘸狼那张扭曲疤痕脸扯动了一下,浑浊黄瞳里的贪婪更盛,“枯老鬼,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小崽子……”他狐疑的目光再次扫过云璃,似乎想从她身上榨出更多油水。
“少啰嗦!赶紧的!耽误了事,那‘瘟神’的晦气……嘿嘿……”枯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阴冷的威胁,枯瘦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在自己破袄胸口那个暗袋位置点了点。
“瘟神”二字如同无形的毒刺,让瘸狼高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浑浊黄瞳中的贪婪瞬间被一丝浓重的忌惮取代!他脸上那诡异的狞笑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妈的!”他低低咒骂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饿狼,凶狠地瞪了枯叟一眼,又极其嫌恶地瞥了云璃一眼,仿佛她真是什么行走的瘟疫之源。他猛地侧开那庞大的佝偻身躯,让出门口,砂轮般的声音带着恼怒:“滚进来!别把晦气带门口!”
枯叟枯爪再次用力,几乎是推搡着踉跄的云璃,挤进了这间充斥着浓烈怪味的棚屋。
棚内比外面更加昏暗。一盏用不知名黑色油脂点燃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骨灯,挂在中央低矮的顶棚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四周。
空间狭小逼仄。一侧是乱糟糟堆放着各种晒干的草药、兽骨、矿物碎块、以及装在肮脏陶罐里的粘稠药膏的架子,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和腥臊气,几乎令人窒息。另一侧则是一张用巨大黑色礁石粗糙打磨成的“石床”,上面铺着一张同样肮脏、沾满暗红和褐色污渍的厚实兽皮。石床边散落着几件闪着寒光、形状奇特、带着干涸血迹的骨制和金属工具,如同刑具。
整个棚屋弥漫着一种屠宰场和草药铺混合的诡异气息。
“爬上去!”瘸狼指着那张污秽的石床,语气粗暴,没有丝毫医者的温和。
云璃冰冷的目光扫过石床上深褐色的可疑污渍,胃部一阵翻腾。但她没有任何犹豫。活下去,比干净重要一万倍。她强忍着背部的剧痛和灵魂深处沉重的疲惫,咬着牙,艰难地爬上冰冷的石床,面朝下趴在那张散发着浓重血腥和汗臭味的兽皮上。粗糙的兽毛摩擦着伤口边缘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枯叟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缩到了棚屋最角落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如同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紧紧盯着云璃和瘸狼的一举一动。
瘸狼高大的佝偻身影笼罩上来,投下巨大的阴影。他那只异常粗壮、布满疤痕和污垢的手,毫不怜惜地一把扯掉了云璃背上那早已被鲜血浸透、与皮肉粘连的破烂布条!
“嘶……”骤然暴露在污浊空气中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云璃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痛苦死死压在喉咙里。
昏黄的灯光下,那道斜贯在瘦小背脊上的刀口狰狞地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因之前的勒压和污秽环境已经有些发白肿胀,深处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水在缓慢渗出,混合着泥沙和衣物的碎屑。伤口周围,被蚀骨蚰蜒酸液腐蚀留下的不规则焦黑痕迹和红肿水泡也清晰可见。
“哼!刀口倒是不深,就是脏得够呛!还有蚀骨虫的酸毒……麻烦!”瘸狼砂轮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专业的冷酷。他浑浊的黄瞳扫过伤口,动作却异常麻利。
他转身从那堆满杂物的架子上飞快地抓过一个粗糙的陶罐,拔掉塞子,一股极其刺鼻、如同浓缩醋精混合着辛辣草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他拿起一块相对干净的(至少看起来如此)、浸透了这种刺鼻液体的灰黑色粗布,毫不客气地、狠狠地按在了云璃背部的伤口上!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直接烫在神经上的剧痛,瞬间从伤口处爆炸开来!云璃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猛地弓起!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了全身!
这根本不是清洗!这简直是酷刑!
瘸狼对此却视若无睹,枯树般粗壮的手臂稳如磐石,用那块浸透了刺鼻药液的粗布,在伤口深处和周围用力地、反复地擦拭、刮蹭!每一次摩擦都带下污血、脓液和细小的碎石泥沙,也带来新一轮撕心裂肺的剧痛!云璃的身体在石床上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床边缘,留下几道带血的划痕!
枯叟在角落阴影里,浑浊的眼珠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的快意。
剧烈的清洗终于结束。云璃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趴在冰冷的兽皮上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痛楚。背部的伤口被那刺鼻的药液灼烧得一片火红,但原本污秽的创面确实被清理干净,露出了鲜红的肌肉纹理,只是边缘依旧肿胀。
瘸狼随手将那块沾满污秽的粗布丢在角落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木桶里。他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稍小的、颜色暗红的陶罐。
“忍着点!这是‘火蚁膏’!止血生肌最管用!就是劲儿大了点!”他砂轮般的声音毫无波澜,枯枝般的手指挖出一大坨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散发着浓烈辛辣和铁锈味的粘稠药膏,毫不吝啬地涂抹在云璃背部的伤口上!
火蚁膏接触伤口的瞬间!
“嗬——!”云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比刚才清洗时更加灼热、更加霸道、如同无数烧红钢针狠狠刺入皮肉骨髓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身体瞬间绷直如同弓弦,眼前金星乱冒,意识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那药膏仿佛带着火焰,在伤口深处熊熊燃烧,带来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灼痛!
但伴随着这恐怖的灼痛,一股强烈的、带着辛辣感的暖流也从伤口处迅速扩散开去!原本缓慢渗出的鲜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缓、凝固!伤口周围肿胀发白的皮肉,似乎也在这霸道的药力刺激下,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红晕!
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云璃的神经,但在这霸道的灼烧感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麻痒感,如同细小的虫子,开始在伤口深处和周围的肌肉纤维里缓缓滋生——那是血肉在霸道药力刺激下,开始艰难重组的迹象!
枯叟浑浊的眼珠微微眯起,盯着那暗红色的药膏,嘶哑地哼了一声:“哼……火蚁膏……瘸狼,你倒是真舍得下本……”
瘸狼没有理会枯叟的嘲讽,浑浊黄瞳紧紧盯着涂抹了药膏的伤口,似乎在观察药效。他粗壮的手指沾着药膏,仔细地覆盖住伤口每一处,包括那些被酸液腐蚀留下的焦痕和水泡边缘。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涂抹到伤口最下端、靠近云璃脊椎左侧的某处皮肤时——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浑浊黄瞳骤然收缩!如同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下,云璃背部左侧,距离那道狰狞刀口约莫三寸远、靠近脊柱的位置,一小片极其细微、颜色却异常诡异的皮肤暴露在瘸狼的视线中!
那片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墨玉浸染般的暗青色!颜色比周围的肌肤深得多,在昏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如同金属般的冰冷光泽!暗青色的范围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却异常清晰锐利,如同用墨笔精心勾勒出的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蛇形印记?
印记的中心,似乎还有一个更加深邃、几乎无法察觉的针尖大小的黑点!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气息,正极其隐晦地从那个微小的印记中散发出来!这股气息与火蚁膏霸道的辛辣灼热格格不入,充满了腐朽、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侵蚀感!
“阴蚀……蛇毒?!”瘸狼砂轮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拔高!他粗壮的手指如同触电般从那片暗青色印记上弹开!浑浊黄瞳死死盯着那微小的蛇形烙印,脸上那诡异的狞笑彻底消失,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浓烈的忌惮!
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枯叟,浑浊的眼珠也骤然爆射出精光!他佝偻的身体猛地前倾一步,枯槁的脸上肌肉紧绷,死死盯住云璃背上那片暗青色的印记!那印记散发出的微弱阴冷气息,让他破袄内层暗袋里的碎玉,隔着布料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冰冷共鸣!
棚屋内,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仿佛瞬间凝固。
昏黄的灯光在瘸狼惊骇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粗壮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浑浊黄瞳死死钉在云璃背上那片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青色蛇形印记上。
“阴蚀……蛇毒?!”他砂轮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砂砾在生锈的齿轮中摩擦,“妈的……枯老鬼!你他妈到底从哪个鬼窟窿里刨出来这么个瘟神?!这玩意儿……沾上了就是跗骨之蛆!根本……没得治!”
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云璃背上那小小的印记是喷溅的毒液,浑浊黄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忌惮和退缩,先前涂抹火蚁膏时的冷酷专业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未知剧毒的恐惧。
角落里的枯叟,浑浊的眼珠却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精光!他枯槁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嘿嘿……没得治?瘸狼,话别说太满!老头子我……要的就是这‘跗骨之蛆’!”
他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云璃背上那片暗青印记,浑浊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钩子,死死锁住瘸狼那张疤痕扭曲的脸:“老头子我……要你!把这‘毒痕’……给我完好无损地……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