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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二十四桥箫声咽,三分明月照俗人。

焉知游戏风尘女,不是西来弄玉人。

江南,扬州。

自古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说,此言非虚。这地方,富庶风流,早已浸入骨髓,冠绝天下。一入扬州地界,便觉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子甜腻得化不开的、奇特的香气。那是运河水的潮气、百年老宅的檀木香、富可敌国的盐商库房里散发出的铜钱气息、与那瘦西湖画舫上无数佳人身上散发出的脂粉香,混合交织而成的一种味道。闻之,足以令最坚定的苦修者,也生出几分绮念。

官船上的那场“水匪惊魂”,最终在燕飞霜那凌厉无匹的剑下,有惊无险地了了。她含怒出手,身形如一道白色闪电,在那群乌合之众中一进一出,便已是剑锋过处,血落如雨。数十名水匪被她杀得七零八落,剩下的见势不妙,纷纷怪叫着跳河逃遁,不知所踪。

经此一役,燕飞霜在船上的地位,已然天翻地覆。所有旅客看她的眼神,都从最初的惊艳,变作了由衷的敬畏,奉若下凡的九天玄女,再无人敢在她面前高声喧哗。

唯有一人例外。

那便是苏见尘。

自那日船舱之中,那一场充满了凶险与算计的“误会”之后,苏见尘便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远远地躲着燕飞霜。他整日蜷缩在自己那肮脏的铺位上,用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蒙着头,只在开饭时,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狼吞虎咽地吃完,又立刻缩回去。旁人若有不知趣的与他搭话,他便会紧张兮兮地指指上等舱燕飞霜的方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神神秘秘的声音警告道:“离那位白衣女菩萨远点……她……她会杀人的!”

他那副胆小如鼠、又偏爱在背后嚼舌根的八婆模样,引得同船的旅客们在敬畏燕飞霜的同时,也对他报以更加深刻的鄙夷与暗笑。

而燕飞霜,则是被他这副无赖相气得牙根痒痒。她数次想找苏见尘当面对质,用自己掌握的那些疑点,狠狠地撕下他那张虚伪懦弱的面具。可每当她身形一动,尚未靠近,苏见尘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人堆里钻,嘴里还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救命”、“杀人啦”,引得全船人惊恐侧目。那副撒泼打滚、毫无底线的滚刀肉架势,竟让她这个杀伐决断、令无数江洋大盗闻风丧胆的六扇门名捕,也感到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在一众怪异的目光中,含愤作罢。

她心中明镜似的,这个男人,已经将“无耻”与“懦弱”这两个词,炼化成了他身上最坚固、最厚实的铠甲。自己越是逼迫,他便藏得越深。强攻,已然无用。

船到扬州码头,人潮涌动。苏见尘几乎是第一个跳下船的,他甚至顾不上去拿那只摔破了的食盒,头也不回,一溜烟便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生怕燕飞霜再纠缠上来。

燕飞霜立在船头,看着他那个略显瘸拐、却跑得比谁都快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面具之下的那张俏丽容颜,已是寒霜一片。

“苏见尘……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

她没有立刻去追。经过这番交手,她知道对付这种滑如泥鳅的对手,急不得。她另有盘算。她此来江南,明面上的任务,是奉命追捕一名销声匿迹多年的、被列为“天字号”的江洋大盗。而根据六扇门的密报,这个大盗最后一次出没之地,便在这繁华的扬州城。她决定先按部就班,入驻六扇门在扬州的分舵,利用官府的力量,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再从长计议。她相信,只要苏见尘还在扬州,就绝逃不出她的掌控。

……

扬州城,个园附近,有一家名为“春风得意楼”的客栈。

这客栈名字起得豪气干云,实则门面不大,只是一栋三层小楼,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门前栽着几竿翠竹,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雅致。来往投宿的,大多是些附庸风雅的南来北往的文人墨客,以及家资颇丰的富家子弟。

苏见尘此刻,便坐在这家客栈二楼临窗的一个雅座里。

他已换下那身在船上穿的、皱巴巴的布衣,身上是一件略显体面的湖蓝色绸衫,虽是半旧的,面料却是不错,也比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袍强了不少,让他看起来像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他慢条斯理地要了一壶扬州本地的名茶“绿杨春”,又要了一碟清爽的烫干丝,一碟香腴的肴肉,最后,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他吃得不急不缓,姿态也比在船上斯文了许多,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邻桌几个穿着华丽的盐商子弟,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昨夜在哪家画舫上一掷千金,又得了哪位花魁名妓的青睐。他的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向往与羡慕,那副深入骨髓的**“贪财好色”**的嘴脸,又活灵活现地挂回了他的脸上。

没人知道,他之所以选择这家看似寻常的客栈,是因为这里的说书先生,每日午后,都会准时开讲一段《前朝秘闻》。而那位看似寻常的说书先生,正是丐帮在扬州城里地位最高的“百晓生”,负责整个江南地区的情报汇总与传递。

他坐在这里,看似是在附庸风雅,品尝美食,实则,是在等消息。等关于王寅府邸、家眷、日常起居的所有详细消息;等关于江南武林各方势力分布的消息;也关于……那个通过钱益谦和王寅这条线,隐隐指向的、更庞大、更神秘的江湖势力——“七星楼”的消息。

他正吃得投入,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环佩叮当之声。

只见一行数人,簇拥着一位身着华丽紫衣的少女,缓步走了上来。

那少女,看上去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是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头乌发如云,只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地绾着。她身穿一袭极为华贵的紫色罗裙,裙摆之上,用细密的金线绣着繁复而又灵动的流云纹,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她的腰间,系着一根温润的碧玉腰带,上面挂着一串用纯金打造的、极为精巧的小铃铛。她走动之间,金铃脆响,煞是好听。

这少女的容貌,已堪称绝色,足以令牡丹失色,芍药蒙羞。只是,她那双本该如清泉般纯真烂漫的星眸里,却闪烁着一种与她年龄全然不符的、洞悉世事的慧黠,与……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邪气。她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场由她操控的、有趣至极的游戏。

她的身后,恭恭敬敬地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紫衣、容貌秀丽的侍女,以及四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凝如山的黑衣护卫。

这等排场,这等气势,即便是这富甲天下的扬州城里的盐商总商巨富,也未必能有。

一行人一上楼,整个原本还略显嘈杂的二楼,空气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那些方才还在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的盐商子弟,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闭上了嘴,目光或是惊艳、或是敬畏、或是痴迷地,投向了那位如同暗夜女王般降临的紫衣少女。

苏见尘也循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落在了那少女绝美的脸庞和窈窕有致的身段上,眼中立刻放出“饿狼”般的、毫不掩饰的惊艳光彩。他甚至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粗俗动作。

然后,他的目光,又贪婪地、一寸一寸地,在那少女腰间那串叮当作响的金铃铛和那根价值不菲的碧玉腰带上反复扫过,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艳羡与垂涎。

好一个标准的、没见过世面的、既贪财又好色的土包子!他的表演,无可挑剔。

紫衣少女的目光,如同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淡淡地扫过全场。对于那些或惊艳、或爱慕、或畏惧的眼神,她早已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然而,当她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角落里那个正在埋头吃面的苏见尘时,却微微地,有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停顿。

她停下了脚步。

她那双慧黠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玩味的、如同猫发现了有趣玩具般的兴趣。

因为,她看到了。这个看似被自己的美色与财富惊呆了的“土包子”,在那一瞬间的贪婪与惊艳的表象之下,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瞳孔最深处,竟是一片不起半点波澜的、如同万年古井般的死寂。

就仿佛,一个最高明、最敬业的演员,正在舞台上全心全意地扮演着一个丑角,却不小心,在眼角的余光里,泄露了一丝属于“自己”这个旁观者的、冷漠。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在这座浮华的扬州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本姑娘今天,便坐这里了。”紫衣少女伸出纤纤玉指,随意地指了指苏见尘邻桌的一张空位,声音清脆如黄鹂出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那客栈的店家早已被这阵仗吓得两腿发软,闻言立刻连滚带爬地亲自上前,又是拿雪白的抹布擦桌,又是换上店里最好的一套雨过天青瓷茶具。

少女施施然坐下,却不喝茶,也不点菜。她只是侧着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一双妙目,饶有兴致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那边吃得正香的苏见尘。

那目光,直接而大胆,不带丝毫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反倒像一只好奇而又狡黠的猫儿,在仔细端详着一只肥硕的老鼠,思考着应该从哪里下口,才最好玩,最有趣。

苏见尘像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吸溜吸溜”之声不绝于耳,将那副小家子气的窘迫与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

“喂,那个吃面的。”少女忽然懒洋洋地开口了。

苏见尘动作一顿,抬起头,用沾着油光的嘴,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姑……姑娘是在叫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在用这么难看的样子吃面吗?”少女掩着嘴,发出银铃般的轻笑,那笑声悦耳动听,话语却带着几分毫不客气的戏谑。

苏见尘那张本就算不上厚的“老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呐呐地解释道:“我……我饿了。”

“看得出来。”少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整个二楼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举动。

她从自己那精致的丝绸袖子里,取出了一锭明晃晃的、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芒的、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啪”的一声,随意地扔在了苏见尘的桌上。

金元宝在油腻的桌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晃得人眼花缭乱。

整个二楼,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这锭金子,赏你了。”少女用手托着雪白的香腮,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本姑娘有一个条件。”

苏见尘的眼睛,已经彻底直了。他死死地盯着那锭足以让他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金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条件?”

“我要你,把那碗面,吃得再难看一点。”少女语不惊人死不休,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比如,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去吃?又或者,学堂前那只小花狗一样,趴在地上,用舌头把碗舔干净?”

“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已经不是戏谑,而是赤裸裸的、当众的羞辱了!

那些盐商子弟,看苏见尘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既有同情,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看起来就没什么骨气的家伙,会如何应对这场飞来横祸。

苏见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同开了染坊。他攥紧了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挣扎。

“姑娘……你……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玩而已。”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纯真无邪,语气却愈发残忍,“怎么?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她说着,便要伸出纤纤玉手,去拿回那锭金子。

“等等!”

苏见尘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拍案而起,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奋起反抗。

谁知,他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众人险些把自己的下巴都给惊掉在地上。

只听他一脸“浩然正气”地说道:“不就是学狗吃面吗?有何难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姑娘,你得说话算话!我若照做了,这锭金子,便真的归我了?”

“当然。”少女被他这反应逗得花枝乱颤,“本姑娘一向一言九鼎。”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见尘竟真的弯下腰,将那碗还剩下一半的阳春面,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足以改变一生的决定。最后,他一咬牙,一闭眼,竟真的趴了下去,伸出舌头,准备要去舔那碗里的面汤!

那姿态,要多下贱,有多下贱!要多无耻,有多无耻!

“住手!”

就在他的舌头即将触及那冰冷的碗沿的一刹那,一声清冷的、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娇喝,如同一道惊雷,在二楼轰然炸响!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一瞥,又似飞燕掠水,从楼梯口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射而来!

来者,正是循着苏见尘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至此的燕飞霜!

她本是悄悄潜入这家客栈,想看看苏见尘究竟在这里搞什么鬼,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看到如此不堪入目、挑战人伦底线的一幕!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他可以懦弱,可以无能,可以市侩,可以贪财好色,但怎么能……怎么能连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都弃之不顾?!仅仅为了一锭金子,竟甘愿受此等胯下之辱?!

她胸中一股无名之火,混合着深深的失望与鄙夷,直冲天灵盖!

只见她人还未到,手中那口秋水般的长剑,已然发出龙吟般的清鸣,悍然出鞘!一道森然无比的剑气,如同实质的闪电,撕裂空气,直逼那紫衣少女的面门!

“妖女!休得在此作恶!”

那紫衣少女身后的四名黑衣护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他们齐齐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喝,两柄厚重的朴刀,两口锋利的单剑,在一瞬间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屏障,稳稳地挡在了少女的身前。

“锵!锵!锵!锵!”

一连串密如急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燕飞霜这含怒而发的一剑,其威势何等凌厉,竟被这四人联手,硬生生地、纹丝不动地挡了下来!她只觉一股强大无比、又浑然一体的反震之力从剑身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身形在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飘然落地,脸上,已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四人,皆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他们联手之下的合击之势,更是默契无间,竟隐隐有上古流传的四象阵法的影子!寻常门派,绝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死士!

而那紫衣少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袭击,却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着来势汹汹的燕飞霜,点评了一句:

“哟,好俊的剑法。可惜,火气太大了些。姑娘家家的,整天这么大火气,可是容易变老的哦。”

她漫不经心地一挥手,那四名实力高强的黑衣护卫便收了兵刃,无声地退回到她的身后,依旧是那副沉默如铁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苏见尘也已从地上“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茫然与无辜。

燕飞霜却再也顾不上去理会这个让她失望透顶的男人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身份神秘、实力深不可测的紫衣少女的身上。

她横剑当胸,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光天化日之下,当众羞辱良善?”

“良善?”紫衣少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指了指柱子后面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笑道,“你说他?一个为了区区十两金子,就肯当众趴在地上学狗叫的男人,也配称得上‘良善’二字?”

燕飞霜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

“再说了,”少女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我拿出我自己的金子,他自愿出卖他的尊严,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乃是公平交易,两不相欠。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之间的闲事?”

“强词夺理!”燕飞霜凤目含煞,厉声道,“你这般行事,乖张歹毒,定非正道中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六扇门,不斩无名之辈!”说话间,她已从怀中亮出了自己那块代表着无上权力的六扇门令牌。

“六扇门?”紫衣少女眼波流转,笑意更浓,“好大的名头。不过……你们六扇门的情报网,难道就这么不济吗?连本姑娘是谁都不知道?”

她说着,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她那纤纤玉指之上,戴着一枚造型极为奇特的戒指。那戒指非金非玉,似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乌沉沉的木头所制,上面,用浮雕的手法,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太阳图案。

当燕飞霜看到这枚戒指的一瞬间,她的脸色,骤然大变!

她的瞳孔,收缩如针尖!她握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几分,指节都有些发白!

“日……月……神……教!”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四个令整个中原武林都为之色变的名字!

日月神教,在江湖正派的口中,又被称为“魔教”。其教众遍布天下,行事向来亦正亦邪,百无禁忌,随心所欲。而这枚“圣火令”戒指,正是日月神教最高权力的象征之一!佩戴此戒者,地位尊崇,在教中,仅次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教主!

而据六扇门收藏的最高等级的密报记载,当今天下,佩戴此枚圣火令戒指的,只有一人——

日月神教的圣女,凌紫瑛!

一个被中原正道武林视为妖女,传闻其智计百出,心狠手辣,杀人于谈笑之间,却又偏偏生得一副倾国倾城、天仙化人模样的……绝世魔女!

燕飞霜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客栈里,以这样一种荒诞无比的方式,遇上了她!

而那紫衣少女——凌紫瑛,见她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越发的……邪魅。

“看来,燕捕头的眼力,还算不错。”她缓缓地站起身,腰间的金铃发出更加清脆的声响,“那么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资格,来管本圣女的‘闲事’吗?”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气场,从她那看似娇弱的身躯里,如水银泻地般散发出来,竟压得整个二楼的空气,都为之凝固,让人呼吸困难。

燕飞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而就在这正邪对峙,杀机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充满了市侩气息的、弱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那个……两位姑娘……”

是苏见尘。

他从柱子后面又探出头来,指了指桌上那锭还在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一脸“天真”地、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道:

“刚刚……我虽然没来得及舔着,可我毕竟也趴下去了。咱们那场交易,还……还算不算数啊?”

正是:

正邪相逢风波恶,一锭黄金试俗心。

最是无赖开口日,可笑英雄动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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