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完霍成的话，海盗们再也没人发笑了，所有人都望向二当家。
霍成刚刚露的这一手，确实让众海盗有些摸不透他的底细。
“小子，你是从何处学得这些本事的？”二当家大声问霍成。
“呃……”霍成顿了下，“我从小在登州海边长大，经常去看水师营的造船匠人建造各种船只，就跟着学会了很多东西。”
霍成这个理由只能说还可以吧，至少解释了他本领的来源，而且也难以查证。
这时，顾秀才快步走到二当家身边，小声说道：“二当家，我看这小子好像确实有些本事，带回岛上没准有用。要不，就先把这小子留下？”
思考了一会儿后，二当家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先留这小子一命，回岛上再说！”
霍成终于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船上的海盗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一部分人回到了他们原来的海盗船上，还有一部分留在了霍成所在的走私船上。
两船一并升起了帆，很快海盗们就分别驾驶着两艘船，向黑鲨岛的方向航行。
霍成被关到了一间小船舱里，由刚刚那个小海盗看押。
正是这个小海盗，最开始发现霍成他们的船上渔网是干的。后来等霍成全船被海盗屠杀的时候，也是他发现了藏在麻袋后面的霍成。
怎么说呢，这小海盗还是蛮机灵的。
船舱里，霍成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小海盗。
小海盗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稚嫩。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粗布衣服，脚上蹬着一双草鞋，腰间挂着一把短刀。
短刀看上去很新，或者说很干净，不太像见过血的样子。
霍成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好像确实没见到这小海盗动手砍人，而且后来二当家下令砍杀自己的时候，小海盗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他应该是没杀过人的。
不过，小海盗的手很粗糙，还有一些老茧，一看就是干活的手。
“喂，小兄弟，我叫霍成，你叫什么名字？”霍成问小海盗。
小海盗扭过头看了一眼霍成，冷声说道：“与你何干？”
然后他就转过身，不再理会霍成。
霍成也没在意，躺到船舱的地铺上，闭起了眼睛。
这时候，外面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船也明显比刚才晃得更厉害。
看来是海上起风了。
17世纪的帆船速度，不仅比现代舰船要慢得多，舒适性更是相当差劲，特别是风大的时候，船晃得都快赶上过山车了。
没过多久，连霍成这个跟船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出海无数次的老炮都被晃得晕晕乎乎的。
此时，负责看着霍成的那个小海盗已是脸色煞白，脑门上都是虚汗，显然是晕船了。
当海盗还晕船，这业务也不过硬啊！霍成内心暗笑。
又过了一会儿，看小海盗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于是霍成大声说道：“想吐就吐出来，吐完了就不会这么晕了！”
小海盗看着霍成，表情似乎很纠结。
见状，霍成直接把船舱里的一个木桶推在了小海盗面前。
终于，小海盗再也忍不住了，“哇”一下吐在了桶里。
“吐完了像我这样，用手指按一按虎口的这个位置，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霍成一边说，一边举起手，给小海盗演示如何按压虎口。
上辈子作为舰船工程师，新船的海试霍成是肯定要参与的。
一般来说，新船海试时，都会专门挑选一些风高浪急的恶劣海况，检验船舶的极限性能。
所以，剧烈摇晃导致的晕船，霍成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还总结出不少缓解晕船的方法。
这时候，霍成对面的小海盗终于不再强撑，学着霍成的样子，开始用手指按压起自己的虎口。
别说，这一吐一压，让小海盗的脸色好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看小海盗的精神状态逐渐变好，霍成打趣道：“你说你这海寇当的也太失败了，晕船晕得这么厉害！”
“呸！”小海盗涨红了脸，“我就是今天不太舒服！”
“行吧！”霍成活动了一下四肢，“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能告诉我你叫啥了吗？”
“我……我叫曹宾。”
“曹宾，宾客的宾，还是别的？”
“就是宾客的宾。”
霍成点点头，继续问道：“我看你也就比我小个一两岁，你的父母家人呢？”
“死了。”曹宾的语气相当平静。
霍成的嘴巴瞬间张大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曹宾看了霍成一眼，“你不也是一样嘛，家人都被鞑子给杀光了。”
霍成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上的黑鲨岛？”
“上个月初九。”曹宾回答。
上岛才一个月，原来这小子刚落草没多久啊！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霍成接着问。
“我爹是木匠，我也跟着学做木匠活。”
那就对上了，难怪曹宾手上会有老茧。
霍成思忖着，然后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落草为寇？”
“你说为何？家人都死了，官府一帮狗官，只知鱼肉百姓，鞑子又时不时来掳掠。于是我心一横，就跟着几个同乡大哥一起，来到这黑鲨岛落了草。”
霍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不过从曹宾这个少年人的言谈举止来看，他虽然出自匠户，但应该是读过一点书的。
过了一会儿，霍成继续问曹宾道：“黑鲨岛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岛上的大当家又是何许人也？”
聊到黑鲨岛，曹宾一下兴奋起来。
“我们黑鲨岛，现在可谓兵强马壮！岛上驻了二千好汉，有几十条战船，还有火枪火炮。大当家陈魁大哥，还有你刚刚看到的二当家张大顺，都是个顶个的好汉！顾秀才顾明义，那也是一号人物！”
曹宾眉飞色舞地说着，霍成没有插话，一直静静地听。
其实曹宾还是世面见少了。先不说他们号称二千好汉，实际数量大概率没有那么多，就算这些数字没有任何水分，那也只能算小股海盗。
要知道南边的大海盗郑芝龙集团，战舰数量得用千来计算，而且还垄断了海上贸易，辖区人口和各种资源都快赶上一个小国家了，黑鲨岛跟他们比起来，连根毛都不算。
不过没关系，霍成有信心，只要自己能在黑鲨岛上站稳脚跟，充分施展他划时代的科技，那一切都是迟早的事。
曹宾还在滔滔不绝，霍成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黑鲨岛大当家陈魁，曾经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的部下，驻扎在皮岛。
十几年前，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东江镇军心大乱。
朝廷后面派来皮岛的统兵将领无法聚拢人心，导致军中内斗不断，加上粮饷供应也出了问题，于是将领叛变、士兵逃亡事件是层出不穷。
陈魁就是逃亡士兵的一部分，当年他带领着十余人逃离皮岛后，在辽东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几年间，陈魁的势力是越做越大。不过因为他们经常劫掠满清军队的粮饷补给，后来遭到八旗兵的围剿，被迫从陆地退到了海上。
最终，陈魁带着部下占据了辽东外海的一处荒岛，将那里取名为黑鲨岛，从此由山贼变成了海盗，直到现在。
“霍成小哥，以后只要你好好干，得了大当家的赏识，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不在话下！”曹宾最后说道。
霍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后来，经过近一天一夜蜗牛般的漫长航行，第二天清晨，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岛。
“黑鲨岛到了！”曹宾指着船舱窗外的岛子，对霍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