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默里西知道,或者不如说整个B连全连上下全都知道,派恩对兽娘很有好感,而他们所有人至少都不讨厌兽娘,因此他才会好心提醒派恩。
而派恩在让他帮忙给露比转告说“注意着点小马的情况”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向后方赶去。
越过了蜿蜒曲折的三道堑壕,派恩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面见到了带着两只兽娘的士兵——他一眼就看到了拴在两只兽娘脖子上的绳索。
这两只兽娘看上去灰扑扑的,这不只是在说她们的发色,也是对她们神态的描写:
神情木讷,双目无光,低着头看着地面。
她们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但凑近一看却还是能发现些许血迹,很明显是在被套上新衣服驱赶向前线的途中还遭到了鞭打。
至于头上的痕迹则更是明显,脖子上、脸上的鞭打痕迹清晰可见,一只兽娘残缺的小耳朵处甚至露出了森白骨茬。
负责押送——派恩觉得“押送”这个词很合适——的士兵拽了一下绳索,两只虚弱的兽娘一个趔趄,这才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子,敬了个军礼。
“编号2791,前来报到。”
“编号3026,前来报到。”
从士兵手里接过了绳索,派恩随口问了一句:“她们是犯什么错了,要被这样拴起来?”
“没犯什么错,就是反应太慢,不被人牵着不会干活儿。”那士兵说着点了根烟,转头就走,“兽我已经给你带到了,后面就不归我管了。”
派恩很想吼一句“谁他妈稀罕让你管”,但他已经实在没有力气了。
他上下打量了两只兽娘,其中一只是犬娘,长条状的垂耳耷拉在脑袋上,另一只是马娘,就是耳朵受伤的那只。
于是他上前摸了摸马娘伤口附近的皮肤,“疼吗?”
那只马娘明显地皱了皱眉头,却拼命的摇着头。
派恩叹口气,一边拿出匕首割开绳索一边说:“待会儿到地方我给你上点药。”
直到两只兽感觉脖子上变得轻松起来,她们才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同把目光转向派恩。
“跟上来,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干呢。”派恩扭头就走,接着说:
“你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干活儿,但我这儿也不是福利院,前线的情况更是耽搁不得……先想办法把这次的困难熬过去再说。”
他转过头来,却见两只兽娘仍在原地犹豫,“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两兽面面相觑一番,却又同时摇了摇头。
“不想说?”在看到她们的神情有些惶恐后,派恩又改口问:“哦,不敢说?”
眼见着她们愈发手足无措起来,派恩再次劝说道:“带你们来的人已经走远了,什么都不会听到的。不过你们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给我说。”
没去管这两只兽,派恩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他能听到两兽的脚步逐渐接近了他。
“……吃的。”
直到一人两兽走出小树林回到堑壕跟前的时候,他才从隆隆的炮声中分辨出一声微不可查的乞求。
“什么?”派恩再次转过头去,“这里太吵了,大声点。”
刚才说话的是马娘,两兽再次互相看了一眼,这次轮到犬娘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想,想问一下,有,有吃的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派恩长久的看着两兽,盯得她们不仅心里发毛,就连耳朵上的绒毛也一根根的立了起来,甚至以为自己又要挨打挨骂了。
直到两兽差点绷不住要开口道歉的时候,才听派恩喃喃自语了一句:
“已经连吃的都不想给了吗……这都什么现实版的‘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
叮~
检测到宿主的地狱笑话
地狱程度:10%
好笑程度:10%
新鲜程度:10%
备注:符合奖励发放标准
积分加30
”
“你不想给积分可以不给。”
……
露比有些迷惑的看着派恩带着两只新兽急急忙忙的来到泥坡上,什么都没说,又急急忙忙的朝掩蔽壕的位置跑去,只能转头问两兽:“你们就是来帮忙的?叫什么?”
“编号2791,前来报到。”犬娘赶忙立正敬礼。
“编号3026,前来报到。”马娘见状也立正敬礼。
“他还没给你们起名字?”见两只兽一板一眼的模样,露比有些诧异,“算了,赶快来帮忙,真是不把松鼠当松鼠……派恩去干嘛了?就是带你们来的那个人。”
见露比的架子这么大,心想着她肯定是跟那个叫派恩的人类关系好,两兽不敢怠慢,一边上手拉绳子一边说:“他说……要给我们弄点吃的。”
“弄吃的为什么不去找番茄头……哦,大概是时间不凑巧。”
看到莱茜已经开始围着两只新兽嗅来嗅去,露比的脸上阴晴不定,“看来他要对我的存货动手了……啧。”
露比口中的番茄头真名叫海因里希,是B连的炊事员。
按理来讲,一顿热腾腾的美食是最能抚慰士兵们干瘪的胃和枯竭的精神世界的事物,因此所有人应该至少都不会讨厌炊事员。
但这个番茄头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好几次都是因为他,B连在战壕里久等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因为哪怕炮火不猛,他也不敢把锅稍微往前端哪怕那么一点点,害得B连不得不比别的连跑更远的路去取饭菜。
更要命的是,他是一个迂腐刻板到极点的人。
如果不是正在打仗,在非饭点时间去找他的话,只会得到“你们这群贪吃鬼,这个点儿过来干啥?下午两点到五点不供应饭食,一边去!”的回答,任何人都休想从他那里拿到一粒面包屑。
大家都怀疑这种人是怎么能在前线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难道是哪个大人物的儿子到前线来镀金的?
掩蔽壕里,派恩一边从露比床下摸出栗子装在头盔里一边想着这些问题。
但是一想到他干的活儿——做饭——又想到他的长相——肥头大耳,头上只剩一撮毛,留着八字胡——实在是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
看来这也将成为战场未解之谜之一。
派恩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子,抱着一头盔栗子往回赶。
但是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本来拉到半坡的炮又回到了底部,人们围城一圈不知到在看什么,而小马则弯着腰一步一个趔趄的朝他走来。
派恩见状赶紧走了过去,顺手塞给她两个栗子,“发生什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小马的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满身的大汗湿透了头发和尾巴,但在这大夏天里她的手摸起来却是凉冰冰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可能是闪到腰了。”小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还在他腰上戳了一下,“有一半责任在你。”
见她还有精神开玩笑,派恩又给她塞了几个栗子,“辛苦你了。好了好了赶快去休息吧,有人问起的话就说你病了,我准的假。”
派恩本来想多问两句的,但听着前线传来的炮声越来越猛烈,又想到那两只新来的兽娘还饿着肚子,于是他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目送着小马一瘸一拐的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这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