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声音沉重而忧虑,继续诉说:
“然……今时局诡谲,暗流汹涌。族内修士凋零,族外流民如潮,更有那幕后妖修隐于暗处,实力不明,其意难测……”
“诸般线索,桩桩件件,皆如影随形,直指我沈氏一门……”
“此劫,沈墨忝为宗族族长,职责所在,不得不担!唯求保全宗庙血脉,护我族裔薪火不绝!纵粉此残躯,碎骨扬灰,在所不惜!”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更显沉痛:
“墨……死不足惜!唯恐……唯恐力薄才疏,辜负大人再造洪恩,葬送大人心血根基!若因此牵连大人圣体安危……墨,万死难辞!百死莫赎!唯求大人……宽宥!”
最后,他深深叩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雪地,低声请求:
“值此存亡绝续之秋,墨斗胆,引幼子弘翊,伏于大人座前……”
“若……若墨此去不返,身陨道消……伏惟大人垂怜!”
“允弘翊承继微职,代墨侍奉左右,率沈氏子弟及治下万民,虔心供奉香火,献上赤诚肝胆,永续我族虔诚,以报大人天恩于万一!”
语毕,沈墨屏息凝神,伏于雪地,静静等待。
沈弘翊亦深深垂首,跪伏在旁,静候神谕。
江枫静观下方虔诚跪伏的父子,心绪流转,片刻沉吟,宏大而威严的意念如天音般降下,直接在沈墨与沈弘翊识海中轰鸣回荡:
“允!”
“然……今时诡谲,暗流噬心。弘翊道基未固,难承重负。”
“宗族气运,仍需汝掌舵护持。当持重隐忍,以全族存续为念,切莫轻动无名之怒!”
略作犹豫,江枫又继续开口:
“弘翊日后,亦可前来祈告。吾念其赤诚,自当聆听,降下指引。”
“至于赐福机缘……时机契合,神恩自降。非汝可强求,亦非彼可妄念。”
“尔等谨记:潜龙勿用,守正藏锋!”
“于这乱局漩涡之中,护尔宗庙,存尔血脉,方不负吾今日之允诺!”
声音如洪钟大吕,余音在沈墨与沈弘翊识海中震荡不息。
闻言,沈墨心中巨石落地,又感责任如山,激动与虔诚交织,立刻以额触地:
“叩谢祭灵大人浩荡天恩!不肖沈墨,携子弘翊,于此立誓:必竭尽残躯,谨遵大人法旨,于诡谲乱世之中,护我宗庙,存我血脉,万死……不敢有负大人圣恩!”
沈弘翊也赶忙一拜:“叩谢大人神恩垂怜!”
祭灵之事安排妥当,沈墨心中稍安,随即对沈弘翊道:
“近来时局动荡,你莫再回山腰小院,平素便在此处练功。”
略作沉吟,又道:“霄明与泠筠……他们仍与李安子嗣云凌、高福之子,留在山腰小院。”
沈弘翊瞬间明了父亲用意:弟妹年幼,祠堂清冷不利成长;此时仅带他们来此,恐惹族人非议;山上尚算安全。更要紧者,人多易泄祭灵之秘。
“此事既了,难民潮你先莫管。我去探探虚实,再作定夺。”沈墨果断道。
沈弘翊自然明白:自己实力尚弱,难堪大用;族中空虚,需他坐镇祠堂以求庇护。
只得拱手:“有劳父亲,万望小心。”
沈墨摆手:“家中托付于你了。”
“孩儿定当尽心!”
沈墨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沈弘翊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心中一叹。实力低微,难助分毫,唯余守护家中之责。
随即,他在院中寻了处空地,看着院中景象。
寒风卷着残雪,掠过祠堂肃穆的屋檐,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沈弘翊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映着雪光,泛起一抹清冷的寒芒。
他并未立刻舞动,而是闭目凝神,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冰凉触感,以及周身空气中弥漫的凛冽与祠堂特有的沉凝肃杀之气。
……
沈墨冲出青霭峰,略作思索,直奔林家领地。沈墨还是决定去找林景天问个明白。
途中,沈家与林家交界处,已聚拢大量难民。林家地界方向,仍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来。
沈墨面色愈发阴沉,未做停留,加速向林家青云峰掠去。
林家地界内,十室九空。村落不见人影,唯见荒野中逃难的百姓。
不多时,沈墨已至青云峰下。
他眼神一冷,手捏法诀,一柄赤色灵力长剑凭空凝现!心意微动,长剑携着骇人威势,瞬间斩向青云峰!
嗡!
一道青色光幕浮现,堪堪拦住长剑——正是青云峰护山大阵。
沈墨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催动祭灵赐下的【燃寿神叶】!
当即献祭一年寿元,他口中冷喝:“破!”
嗡——轰!
赤色长剑威能暴涨,林氏护山大阵如琉璃般砰然碎裂!
长剑威势不减,狠狠轰在青云峰山体之上!
轰隆!!!
巨响震天,狂暴的灵力冲击掀起漫天雪浪,峰顶积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沈墨瞳孔微缩,心中惊骇:仅一年寿元,竟让法术威能暴增至此!
“何人犯我青云山!”峰中传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
一道青衣身影疾飞而出,正是林景天。
他看清来人,脸上怒意瞬间化为惊骇:
“沈老鬼?!你这是何意?为何无故毁我护山大阵?上次陈元处不是已谈妥,我家也赔了灵石!”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沈老鬼的实力竟又暴涨?!
一击破阵!此刻峰外仅他一人,若方才那一剑斩向自己……
林景天脊背发寒,质问的底气顿时泄了大半。
沈墨面色阴沉如冰,声音寒彻:
“林老贼!少在老子面前装蒜!掠地旧账暂且不提。”
“今日,就问你一句:为何将你林家百姓,尽数驱赶至我沈家地界?!”
林景天面色剧变,强自镇定:“此事……我亦不知。许是……许是百姓觉得沈道友治下更安稳富足……”
“放屁!”沈墨怒喝打断,杀气如实质般弥漫开来,冰冷目光扫过峰上惊惶的林氏族人,
“再敢虚言搪塞……”
“今日,便让你林家上下,带着你的狗屁秘密,一同入土!”
森然杀意笼罩四方!
林景天面色顿时惨白,眼中挣扎之色剧烈翻涌。
片刻,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长叹一声,腰背都佝偻了几分,声音艰涩:
“沈道友……请移步峰内一叙。此事……林某……如实相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