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翊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
不然为何就独独陈、林两地百姓遭劫,而自家地界却安然无恙?
若那些妖修真要吃人,区区凡人岂能这般轻易逃脱?
念头至此,沈弘翊瞬间贯通:“他们”就是故意将百姓逼入沈家地界!
但紧接着,更深的疑惑如冰水浇头:“‘他们’目的是什么?”
“将难民逼到我沈家地界,然后呢?”沈弘翊眉头紧锁,心中飞速盘算。
他不认为这些普通百姓本身能对沈家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问题在于——目的不明!
这让他想起控制二哥的妖修:费尽心机暴露,只为杀三哥?所图为何?
沈家与妖修素无瓜葛,三哥更是十几年未离自家地界,何谈结仇?
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目的成谜!正是这种未知,让沈弘翊不敢轻举妄动。
他目光扫过村口乌泱泱的难民,眼神凝重。
金河见沈弘翊陷入深思,静立一旁,默不作声。
良久,沈弘翊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冷硬:
“先为他们在你所辖村庄寻一处避雪之地。告诉他们,若想在沈家地界安家,莫要生事,今年冬天的粮食,自己想办法!”
“待天气稍缓,你再派人助其修建过冬之所。”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
“不守规矩的……便自生自灭!”
“是!”金河当即领命,对沈弘翊一拱手,转身快步走向村口难民处。
陈泽见金河与那白衣男子交谈完毕走来,赶忙迎上,眼中带着期盼:“大人,主家那边……”
金河面带笑意,语气淡然:“陈道友,我在四爷跟前为你等说了不少好话。幸得四爷仁厚,才允你们留下。”
陈泽脸上顿露喜色,连连拱手:“多谢道兄美言!沈家与道兄恩德,我等没齿难忘!”说着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兄,在下那边尚有些灵米……”
金河哈哈一笑,拍了拍陈泽肩膀,朗声道:“全赖四爷仁爱!尔等记着主家恩德便是。”随即,他将沈弘翊的命令传达下去。
金河让陈泽整顿好这一百多号难民,不得混乱,自己则去安排避雪之所。
……
沈弘翊见金河已接手,不再耽搁,持剑踏雪,直奔青霭峰。
不多时,他便抵达山下,略一思忖,直奔山顶家族祠堂。
难民安置事小,背后那只操纵一切的黑手,才是悬在沈家头顶的利剑!
他需与父亲商议此事。
祠堂院中,沈墨静坐于堂前屋檐下,目光晦暗不明,静静凝望着院中覆雪与那株依旧枝叶苍翠的树。
“咯吱~”院门被推开,白衣身影踏入。
沈墨的目光移了过去。
沈弘翊看着父亲落寞身影,心中一酸,快步上前躬身:“父亲!”
“何事?”沈墨声音平淡。
沈弘翊压下心绪,迅速将陈林两家难民潮及自身猜测道出。
沈墨略作沉吟,声音沙哑:“你所言有理。此地食人、驱民,确是妖修手笔。”
他眼中掠过一丝追忆:“早年曾听赤霄门仙长提及,妖修外形与我等仙修无异。”
“人、兽、万物生灵,启灵智后,皆可选修仙…或修妖……”
沈弘翊目光微动,静听。
沈墨继续道:“我等修仙,纳一口天地灵气入体,炼气筑基,渐脱凡胎。”
“而妖修炼气,吞的却是世间妖气!此气不聚仙山地脉,专生于人心惶惶之地!战乱、诡事、恐慌蔓延处,便是妖气滋生之所。”
“因此,幕后黑手,必是妖修无疑。”
“驱难民至我沈家地界,图谋的应是那‘妖气’!”
沈弘翊思路豁然开朗:“难民本就惊惶,若聚于我家,彼等再施以恐吓、传谣,必致人心惶惶,妖气滋生!纵使直接斩杀,恐慌谣言亦会在本族百姓中蔓延。即便放任,数百数千难民亦是动乱之源,恐慌自会扩散!”
他一时竟无良策,眉头紧皱:“父亲,还有一事不明。妖修在我家地界聚拢妖气,究竟为何?莫非……献祭?”
沈墨亦眉头深锁:“此事难定。但可确定,此次幕后黑手的目标,便是我沈家!我等必须严阵以待。”
他神色突然肃穆:“去把院门关上。”
沈弘翊虽有疑惑,仍依言照做,将厚重院门轻轻合拢。
待他转身,却见沈墨已起身,立于那株绿意盎然的树前。
“弘翊,过来。”沈墨招手。
沈弘翊压下疑惑,快步上前,立于父亲身后。
沈墨正对着眼前的树,缓缓开口:
“可记得两月前,我伤势突然复原?”
“记得。”
“可知为何?”沈墨声音低沉。
沈弘翊略作思索:“父亲曾说,此树附着祖宗亡魂,献出精气助您恢复。但……孩儿觉得,父亲此言,是在隐瞒什么。”
沈墨并不意外,语带感慨:“你感觉到了。这拙劣的谎言,也就骗骗弘岳。你与你大哥未必信,你三哥最是精明,定早知我在说谎。”
沈弘翊静默聆听。
“实情是,此树并非凡木,而是一株‘上古祭灵’!”
“上古祭灵?!”沈弘翊心中剧震。
沈墨自顾言道:“我伤势瞬间痊愈,全赖祭灵大人降下‘赐福’,令我成为祂的‘祭司’。”
“此赐福不仅愈伤,更令我实力暴涨!这便是之前我能独战林景天、陈元两位后期修士,犹占上风之因。”
沈弘翊内心已掀起滔天巨浪。
沈墨未停:“上次夺回陈氏灵田土地,祭灵大人恢复部分实力,赐福于我效果更强,实力再次大增!”
“如今,我之力已远超寻常练气九层修士两倍有余!”
沈弘翊心神剧震,久久难平,旋即涌起强烈不安:“此等绝密,父亲为何此时告知?莫非……”他不敢想下去。
不待他问,沈墨已然转身,平静注视着他:“相信你已猜到。”
“告知你此事,便是要你在我之后,接替祭司的位置,继续供奉祭灵大人!”
沈弘翊面色骤变:“父亲,您是要……”
沈墨见他紧张,微微一笑:“莫忧,我不会做冲动之事。你修为尚浅,还担不起全族重担。”
“那父亲何必此时告知?”沈弘翊抬头追问。
沈墨长叹一声:“幕后妖修目的不明,恐生不测,总需早做准备。此事,早晚要告知于你……”
他伸手,轻轻拂去沈弘翊肩头残雪,声音转柔:“爹知你不喜族务,天性洒脱。”
“但你大哥无灵根,难掌仙族。你二哥、三哥又……唉!”
“族中重担,只能落在你肩上了。委屈你了。”话音微哽。
沈弘翊动情道:“爹,不委屈!只恨弘翊无能,上不能解族危,下不能分父忧!”
“论治家之才,远逊大哥;论勇武斗法,不及二哥;论统御算计,更不及三哥万一!”
“然……造化弄人,今由弘翊担责,弘翊不惧,只恐毁了族业,辜负父亲心血!”
沈墨轻拍他肩膀:“莫妄自菲薄,实是族中无人,才迫你担此重任,倒是委屈你了。”
他话锋一转,郑重道:“祭灵大人绝对可靠,屡次救我沈家于水火。你切莫心生猜忌,惹大人不喜。”
“我族需大人庇佑,大人则需我族供奉信仰,献上香火。”
“近来族事不顺,我未能为大人举行大祭,已是大为不敬。你日后为祭司,待族事好转,切莫忘记此事!”
沈弘翊瞬间明了:自家与祭灵大人是相互依存。只是目前,沈家依赖祭灵更多。
“好了,祭灵之事你已知晓。现下,便随我祭拜大人,请教祂对此事的‘神谕’。”
沈墨说完,退后两步,对着那株祭灵枯树,跪在雪中,深深伏下腰背,额头几乎触地,行最庄重之礼。
沈弘翊心领神会,紧随其后,深深拜伏。
礼毕,沈墨保持跪伏姿态,低沉的声音在寂静院落中清晰响起:
“沈氏不肖族长沈墨,今携子弘翊,叩谢祭灵大人垂降天恩,护佑我族!”
沈弘翊的声音带着同样敬畏:
“沈氏不孝子弘翊,叩谢祭灵大人天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