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朱厉将面前的名单收起,搬起一旁的花瓶放在面前的案板上。
“对不起了!老古董!”朱厉对着面前的花瓶拜了拜完。
拜完,朱厉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装作痛苦的捂住胸口。
“啪——”
朱厉猛地一脚将面前的花瓶推到地上,发出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身体摇摇欲坠,声音虚弱地呼唤:
“来人!来人!水!!!”
殿门立刻被推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正是之前那个脸上带泪的小太监。
“太子爷!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朱厉挣扎着靠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眼神却异常涣散,仿佛神志不清,口中含混不清地低语:
“血…好多血!快把这些血给孤清理干净!”朱厉突然提高音量,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父皇的脖子上会有白绫!”
说着,他双手在面前空抓了几下,反复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随即又惊恐的看向房间一角。
“魏阁老,魏阁老,你笑什么?你怎么在煤山!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救父皇!”
“你手上为什么拿着白绫!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小太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权当太子魇症复发,神志不清。“太子爷!您醒醒!别吓奴才啊!”
朱厉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看准地上坐垫的方向,一屁股跌坐上去。
“哎呦...”朱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嘤,“怎么这么硬...“
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猛地抓住小太监颤抖的手,断断续续说道:
“快...快去找王公公...就说..就说孤...孤梦见父皇在煤山自缢...魏阁老也在那...手中拿着白绫。”
交代完这些,朱厉“虚弱”地松开手,身体软倒在地上。
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急促的喘息,眼神却死死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六神无主,看着太子痛苦的样子和那充满“预兆”的呓语,哪敢怠慢,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直奔王承恩所在。
朱厉躺在地上,心脏狂跳,他知道,第一步的饵,已经投下,现在就等着鱼儿咬狗就好!
王承恩是崇祯最后的心腹,他听到刚刚自己的梦,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机密等级禀报给崇祯!
想必自己的话,足以在崇祯本就疑神疑鬼的心中,投下一块巨石!
……
此时,乾清宫内,
崇祯枯坐在龙椅上,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
各地沦陷、催饷的奏折堆积如山,让他心烦意乱。
一旁的小太监侍立一旁,面如白纸,大气不敢出,殿内的死寂几乎要将人逼疯。
突然,一阵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王承恩几乎是扑到崇祯脚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慌:
“陛下!陛下!不好了!东宫...东宫那边...出事了!”
崇祯眼皮都没抬,声音干涩沙哑:“东宫出事了?太子不是醒了么?又怎么了?”
“太子...太子殿下方才魇症突发,神志不清,口中...口中尽是骇人之语啊!”王承恩的声音都在抖。
“他说...他说梦见...梦见陛下您....您站在煤山用白绫自缢....”他伏在地上,不敢看崇祯的脸色。
“还说...还说看见魏阁老在一旁笑...手里也拿着白绫...怕是不祥之兆啊...”说完,王承恩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坐在御案前的崇祯帝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你说什么?!”崇祯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龙椅旁几案上的奏章,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几步冲到王承恩面前,一把揪住老太监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声音带着一声嘶吼:
“你再说一遍!太子...太子梦见了什么?!煤山?!白绫?!居然还有魏藻德?!”
崇祯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煤山!那是他偶尔心烦意乱时,会独自登临远眺的地方!
白绫...自缢...这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在多少个不眠之夜啃噬过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但他从未、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半字!
太子是怎么会梦见的?怎么会如此清晰?!
还有魏藻德...那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忠君体国的首辅...竟然拿着白绫在笑?!
“陛下!千真万确啊!”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小德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太子殿下魇症发作,状若疯魔,指着空处嘶喊...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
“魏藻德...魏藻德...”崇祯喃喃自语,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太子昏迷...醒后沉默...突然魇症发作...偏偏梦到了煤山!梦到了自缢!梦到了魏藻德手持白绫在旁冷笑!
这绝不是巧合!太子的梦....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天启’?
还是说...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和首辅魏藻德有关系...包括那次太子突然的昏迷....
想到这里,他将王承恩丢在地上,眼神死死看向祠堂的方向。
半晌之后,崇祯沙哑说道,“召太子!立刻!马上!给朕把太子带到乾清宫来!要快!避开所有人,从西华门走!”
“遵...遵旨!”王承恩连滚爬爬地起身,不敢有丝毫耽搁。
乾清宫内,再次只剩下崇祯一人。
他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烛火将他来回晃动的身影拉长扭曲,时不时看向祠堂的方向。
太子的“梦魇”,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被重重猜忌和恐惧封锁的门。
无数之前被忽略的蛛丝马迹、那些大臣们躲闪的眼神、那些关于守城不利的流言、那些关于勋贵私下串联的密报...
此刻都无比清晰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浑身冰凉的结论——京城之内,早已布满了叛徒!
他们不仅想献城,更想要他朱由检的命!
“魏藻德...张缙彦...陈演...”崇祯咬牙切齿地念着心中那些怀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恨意。
“好,好得很!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找新主子了?!还想让朕和太子...在煤山...?!”
一股暴戾之气冲上头顶,崇祯猛地抽出挂在墙上的天子剑,寒光一闪,狠狠劈在龙案一角,发出刺耳的声响!木屑纷飞。
“想朕死?没那么容易!朕倒要看看,是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