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嘉定伯府，骆养性双手抓着围墙，翻身进入府中。
正巧，与外出归来的王承恩险些撞了个满怀。
“哎哟，骆指挥，您这急匆匆的作甚，吓老奴一跳。”王承恩拍着胸脯说道，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撞了。
骆养性没有理会王承恩的话，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急切：“殿下呢？”
“在屋里呢，发生何事了？”看着骆养性脸上急切的表情，王承恩诧异问道。
“宫中有变。”骆养性话音落下，身形却已经闪至阁楼外。
“啊？？”王承恩闻言脸色大变，快步跟了上去。
“砰”——
骆养性猛地推开房门。
朱厉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素白细腻的官窑瓷杯。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没拿稳，茶水溅了一身。
“殿下！”骆养性单膝跪地，急切说道，“宫中恐有变故！”
闻言，倚在软榻上的朱厉猛地坐起，身上的茶水滴落在软榻之上，急忙问道：
“骆指挥起来说话，宫中发生何事了？！”
在其身后，落在后面的王承恩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慌忙关上了房门。
骆养性站起身，一五一十的将今天李国桢三请三拒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旁的王承恩弓着腰，不动声色说道：“殿下，怕不是曹化淳那老东西…”
“孤明白！”朱厉皱眉沉思，打断了他的话，“骆指挥，今日宫中是谁值守？”
骆养性闻言，立刻回道：“回陛下，应是监督太监王德化和金吾卫指挥使刘顺昌。”
“刘顺昌么？”朱厉重复着咂摸这个名字，显然没在历史书上听过。“锦衣卫是何人值守？”
自大明灭亡之后，诸多史书都在破城时被销毁，导致许多人都查不到信息。
朱厉这些日子，已经从王承恩听说了不少陌生的官员姓名。
这些人在历史长河里，如同尘埃般随大明朝一同凋落。
或奸…或忠…早已无从分辨。
书归正传，骆养性闻言眼神微微躲闪，沉吟道：
“回殿下，是锦衣卫佥事高文采。”
这时，站在一旁的王承恩提醒道：“殿下，高佥事此时怕是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为何？骆指挥，你与孤解释解释。”朱厉看向王承恩，但话却是说给骆养性听的。
“自…自王德化担任提督后，锦衣卫仅负责皇宫外围警卫，无诏不得入宫…”骆养性小心翼翼说道。
“负责外围警戒？此刻到底谁在负责乾清宫守卫！”朱厉黑着脸问道。
此刻，他对于明末这个腐朽王朝的运转失望到了极点。
“怕…怕是只有少部分太监守在乾清宫外…”骆养性声音极小，生怕激怒了眼前的太子殿下。
朱厉猛地将手里的瓷杯摔在地上，气愤骂道：
“好好好，这个王德华，骆养性，你告诉孤，若是此刻有人行刺，该如何处理？！
难不成陛下的安危，就指望着宫里的几个太监吗！”
“殿下息怒（恕罪）——”
骆养性和王承恩声音一同响起。
“殿下，自王德化担任提督后，主动向陛下提出由锦衣卫护卫紫禁城外围，此事与骆指挥关系不大。”
王承恩弓着腰，替一旁的骆养性解释道。
骆养性低着头，不敢看向朱厉的目光，感激的看了王承恩一眼，可就是这一眼，骆养性心中顿时一惊！
只见这王胖胖的胖脸神色不变，布满皱纹的脸上透露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骆养性这才想起来，这老太监起初听见宫中有变，神色还有些紧张。
可自打自己将事情讲清后，这老太监居然压根没当回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半晌，朱厉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与骆养性无关：“罢了，是孤错怪骆指挥了…”
“殿下…”骆养性嘴唇微张，欲解释些什么。
却见朱厉无力的摆了摆手，“哎，恐怕现在的乾清宫，什么消息都传不进去了！
曹化淳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封锁宫禁，隔绝内外，让军情无法传递。
倒是是孤大意了…，魏藻德他们这一手，玩的妙啊…”
“殿下…老臣或有一计可破局？”王承恩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试探问道。
王承恩身为内宫首臣，混迹于皇宫数十载，自然深谙其中那些弯弯绕。
什么‘陛下有恙’、‘刚刚睡下’、‘不宜见客’，早就是他玩剩下的手段。
如今王德化旧活重玩，不就是因为此刻他王承恩不在宫中，不然这老东西岂敢如此行事！
“哦？”低头正思考策略的朱厉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向王承恩，“老王你说来听听。”
“殿下…”王承恩的声音响起，“依老奴拙见，此事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只见王承恩清了清嗓子，向前走了几步，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眼下，曹化淳、魏藻德之辈封锁宫禁，隔绝内外，看似掐断了消息传递，却也给他们自己套上了枷锁。
反过来想，既然消息进不来，那想必宫里的消息也出不去…”
朱厉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承恩的胖脸上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意：
“所以，老奴斗胆猜测，他们必然只拣些‘天下太平’、‘贼寇稍退’的好话哄着陛下。
陛下深居简出，消息又进不去，此刻对宫外情势，怕是不会了解。
尤其是殿下您的作为，更是一无所知！这正是‘灯下黑’啊！”
朱厉看向王承恩眼神微变，露出一丝喜色，这老东西，脑袋转的就是快啊！
只见王承恩接着说道：“殿下正好顺势而为，以‘陛下需静养，不忍惊扰’为名，行‘代父理政’之实。
李国桢三请三拒，想必也是气愤到了极点，再加上殿下刚刚解决了京营粮饷的问题，殿下在京营中军心正旺！
殿下此刻若以太子身份召他，名正言顺！只要李国桢点头，京营兵权，殿下便握住了七分！
再加上今日刚刚放出消息，您魇症突发，几近昏厥。魏藻德他们根本不会知道陛下已经偷偷掌握了京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李国桢到时早就已经站在了您这边，再加上骆指挥的锦衣卫…
届时，只要京城不破，他们都只能哑巴吃黄连，眼睁睁看着殿下您掌控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