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巡归来后,刘彻自感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如今每天圈阅的奏疏还不到此前的一半。
而今刘据被放出来,当然是不可能让他闲着的。
于是,刘彻让他每天给自己朗读奏疏,代笔批阅。
当然,闲时,他也会找刘据一起回忆过往读过的书,交流一下各自的看法。
父子俩度过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温馨时光,直到一份奏疏的到来。
倚在龙榻上,刘彻看到刘据拿起一份奏疏,看过后迅速放下,直接绕过,又重新拿起另一份奏疏。
他顿时起了疑心,问道:“那份怎么不念?”
刘据暗感不妙,身体一僵,吞吞吐吐地回复:“父皇...这...我是担心你......”
刘彻疑心更重,开口索要:“不就是奏疏吗?有什么好担心的?给朕拿来。”
刘据神色不安,眼中充满担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奏疏递了上去。
刘彻看完后,并没有动怒,而是直接对身边贴身内侍吩咐:“去,叫绣衣使者将中书令司马迁的书给我呈上来。”
一炷香之后,看着皇帝手捧着书时,刘据是真替老头子担心。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彻脸色越来越阴沉,直至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刘据还来不及安慰他,皇帝便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竹简重重地摔了出去。
而后,一个趔趄,身体便如山崩一般轰然倒下,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下可把刘据和一众内侍们给吓坏了,大殿内顿时骚乱起来。
不过,刘据立刻反应过来,大喝:“都肃静!”
这一声,便将殿内众人给镇住了。
随后,他一边急忙上前将父亲身体放好,狠掐人中,一边吩咐:“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快去传太医,其他人都不许动,给我安静地待在殿内,谁都不准离开半步。”
好在前世从军多年,又经母亲教导,学过急救手段,刘据都通通地使了出来。
不多时,刘彻便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刘据赶忙跪伏:“方才事态紧急,还请父皇见谅!”
刘彻声音虚弱,略带嘶哑,“起......来.....吧。”
很快,内侍领着太医们赶到,刘据把位置让出来,独自退到殿门前。
随后,他向殿内所有内侍们招了招手,将他们叫过来后,冷然道:“若有人将今天的消息传出去,本皇子定要了你们脑袋!”
众人齐声唱喏。
看着儿子一口汤药,一个蜜饯,无微不至地伺候自己,刘彻内心颇为感动。
用过药后,不多时,他便香甜地睡去。
第二天,刘彻醒来后,看着守在龙榻前熟睡的刘据,眼神也变得慈祥,亦如第一次父子相见时一样。
随后,他轻声唤来内侍,从其口中得知刘据几乎一夜未眠。
刘据突然被叫醒后,才发现自家老头子已经穿好了朝服。
他还是有点担心,“父亲,您的龙体仍需静养......”
“好啦~”刘彻打断,安慰道:“朕没事,只是早朝而已,不上朝的话,很容易引起大臣们猜测。”
随后,他看向刘据,关心地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分别后,刘据也确实感觉困乏,回到长信殿,便直奔卧榻,倒头就睡。
当刘据醒来时,暮色已然降临,妻子史姝已经备好餐食。
刘据关心地问起:“病已最近身子骨可好了些?”
史姝点了点头,“嗯,受父皇的关照,宫里面对翁须和病已母子俩给予特殊照顾。”
刘据慨叹道:“唉~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史姝抓起刘据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温柔地说:“只要和殿下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苦的。”
正当此时,刘据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屋顶有人,光脚下榻,随即将史姝护至身后,拔剑四顾,“是谁?”
“殿下,是我。”来者声音略显激动。
刘据都没再听到任何动静,却只见殿门外一个人影闯了进来,行走无声。
来者正是门客无且。
时隔近三年,再度见到刘据,无且无比激动,即刻跪拜:“无且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快快请起。”刘据赶忙收起宝剑,光脚跑过去,将其扶起。
“听闻殿下潜龙出渊,众人皆振奋不已,但是有此前殿下遗留妙计,加上少傅等人嘱咐,大家都耐着性子。
如今,殿下已出来半年,因我梁上功夫好,众人特派我前来传递消息,该做的准备都已完备,下一步该如何走,请殿下指示。”
无且起身后,娓娓道来。
刘据点头称赞,“你们做的不错,诸君辛苦了。”
沉吟片刻后,刘据问道:“目前南军之中,是否有我方弟兄尚存?”
无且细想了一下,道:“这个...不太清楚,但曾听张绵等人说起,因巫蛊之变,南军被清洗过,即便有我方人马,想来也是藏在暗处。”
刘据眉头微皱,沉吟道:“这样吗?”
随后,他又问:“现在的南军卫尉是谁?”
总算有自己了解的了,无且即刻回答:“哦,这个我知道,是田广明。”
“他啊~”,刘据了然。
随后,无且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很好的烤漆匣子,双手奉上,“殿下,这是暴大人托我带给你的密信。”
打开匣子,取出密信,灯火下,刘据看的认真。
看完后,刘据面露喜色,随手将帛书密信烧掉,转身对无且说:“
马何罗等人异动,这个可以利用起来,让暴大夫将田广明争取过来。
另外,父皇很可能不久后就会离京,前往甘泉宫休养。
其他事项,之后再联络。”
无且领命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春夏之交,皇帝移驾甘泉宫,有霍光、金日磾等人伴驾,亦有羽林卫护送,田广明也在其列。
就在出发前夜,御史大夫暴胜之携惊人消息秘密登门拜访,说是给他送泼天富贵。
他和暴胜之在山东镇暴时便是搭档,自然熟识。
而且,自己能担任卫尉,除了霍光,也要归功于暴胜之上书举荐,两人关系自然没的说。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暴胜之居然是太子的人,此刻他依旧回味着昨晚两人的密谈。
“大人,前方御道两侧有些异动。”探子小声禀报,将田广明的思绪拉回现实。
“果真没错!”田广明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冷笑一声,随即命令:“去,让提前准备好的兄弟们摸上去”
随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提醒说:“留个活口。”
一群倒霉的死士,还没等到目标到来,便被解决掉。
不过,他们倒也刚烈,居然没一个活下来,这让田广明有些懊恼。
当大部队安然护着皇帝通过此地时,众人皆松了口气。
唯有马何罗神经紧绷,东张西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有心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