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在平康坊的石板路上。
夜风吹拂,灯笼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脂粉与酒气的混合香味。
他心里那点烦闷,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此去河东道,前路未卜,再不快活快活,怕是没机会了。
“醉春风”三个鎏金大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陈寿轻车熟路,直接迈步而入。
楼内依旧热闹,一群酸儒文士正围着一个说书先生,听他口沫横飞地解析着《赠月奴儿》。
“要说这陈先生,当真是神人也!一句‘舞低杨柳楼心月’,看似写景,实则暗喻我大唐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之景……”
陈寿听得直撇嘴,脚下不停,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熟悉的房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三道倩影正在窗边对弈,闻声看来,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惊喜。
“公子!”
采萍第一个丢下棋子,像只欢快的小燕子,飞扑过来,直接挂在了陈寿的胳膊上。
“你可算来了!奴家还以为,你真就铁石心肠,把我们姐妹给忘了呢!”
玉奴也款款上前,眉眼含笑,柔声道:“公子此次前来,可要多待几日?”
唯有月奴儿,依旧坐在窗边,只是那双清泉般的眸子,始终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羞怯,几分欢喜。
陈寿捏了捏采萍的脸蛋,笑道:“公务缠身,这不一得空就来了吗?”
他目光转向月奴儿,见她小脸清减了些许,不由得心中一软。
“月奴儿,身子可好些了?”
月奴儿脸颊一红,轻轻点头:“劳公子挂念,早已无碍。”
“那就好。”
陈寿被采萍和玉奴一左一右地拥着坐下,酒水果点立刻摆了上来。
“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采萍端起酒杯,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干!”
陈寿来者不拒,一饮而尽。
玉奴在一旁轻抚古琴,琴声叮咚,月奴儿则起身,为三人添酒。
气氛正好,酒意正酣。
采萍整个人都快要融进陈寿的怀里,纤纤玉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公子,今夜……可否不走了?”
玉奴的琴声微微一顿,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月奴儿添酒的手也是一颤,酒水洒了几滴出来,她连忙取来丝帕擦拭,低着头不敢看人。
陈寿哈哈一笑,揽住采萍的纤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采萍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娇嗔地捶了他一下。
“公子真坏!”
……
翌日,天光乍亮。
陈寿缓缓睁开眼,只觉浑身舒泰,神清气爽。
左边,玉奴睡得正香,如瀑的青丝铺满了枕头,呼吸匀净。
右边,采萍则像只八爪鱼,手脚并用地缠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采萍的手脚,悄然起身。
刚穿上中衣,身后便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媚意的声音。
“公子,这就要走了?”
玉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支着香腮,美眸迷离地看着他。
锦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香肩,风光无限。
“嗯,还有些事要办。”
陈寿走过去,为她拉上被子。
“公子真体贴。”玉奴吃吃一笑。
这时,采萍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展露无遗。
她看到陈寿已经穿戴整齐,不由得撅起了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公子昨夜可真厉害,现在奴家的嘴还酸着呢。”
陈寿闻言,差点一个趔趄。
这两个妖精!
他干咳一声,强作镇定道:“我先走了,你们再睡会儿。”
“公子要去何处?”
“崇文馆。”
自己好歹有个崇文馆行走的虚衔,这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去看看小卢照邻也不错。
陈寿说完,便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
玉奴和采萍对视一眼,皆是掩口娇笑,笑声中满是得意。
……
崇文馆。
清晨的巷子寂静无人,只有书肆里传来阵阵读书声。
陈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书肆内,曹宪依旧在为孩童们讲学。
那个叫卢照邻的瘦弱孩童,坐得笔直,听得格外认真。
见到陈寿,曹宪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自便,并未中断讲学。
陈寿也不打扰,在一旁的书架上随意翻看着。
一炷香后,讲学结束,孩童们行礼告退。
唯有卢照邻,留了下来。
他走到陈寿面前,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先生。”
“嗯?”陈寿放下书卷,温和地看着他,“有事?”
卢照邻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双手奉上,眼中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学生昨日偶得一上联,思虑一夜,不得下句。恳请先生赐教!”
陈寿接过纸卷展开。
只见上面用隽秀的小楷写着七个字:【烟锁池塘柳】。
“哦?”
陈寿眉头一挑,这不是后世有名的绝对吗?
金、木、水、火、土,五行偏旁,嵌于五字之中,意境又如此天然,确实难对。
曹宪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抚须赞道:“曜灵此联,构思精巧,浑然天成,当真不错。”
他看向陈寿,眼中带着考校之意。
陈寿笑了笑,这可难不倒他。
他接过卢照邻递来的笔,略一沉吟,便在纸上写下了下联。
卢照邻和曹宪连忙凑上前去。
只见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另外七个字:【炮镇海城楼】。
“炮镇海城楼?”
曹宪念了一遍,眉头紧锁。
“先生,这‘炮’字,是何意?”卢照鄰不解地问。
陈寿解释道:“一种军国利器,以火药驱动,可开山裂石,威力无穷。”
“火药?”
两人更懵了。
陈寿这才想起,火药虽然发明了,但眼下还只是方士炼丹的副产品,并未应用于军事。
他干咳一声,道:“此乃上古机关之术,早已失传。”
曹宪恍然,随即抚掌大赞:“妙啊!‘炮’字为火,‘镇’字为金,‘城’字为土,‘楼’字为木,‘海’字为水。五行俱全,且气势磅礴,与上联的婉约相映成趣,实乃绝对!”
他看向陈寿的目光,愈发炙热。
卢照邻也是一脸的崇拜,看着陈寿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尊神祇。
这下,他拜师的心思更重了。
陈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顾两人的挽留,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