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第一教父 第11章 刀俎

作者:烈火祖师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8 14: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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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代王府表面依旧维持着尊贵与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靖之,将我们已掌握的老王妃心腹(尤其是她娘家郭家)侵吞王府财产的所有线索,分类整理,证据要扎实,环环相扣。重点是侵占田庄、倒卖库藏、截留租赋、私设小金库。”

他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造账,按我吩咐做两份。一份,稍加点缀即可,糊弄叶廷桂和薛默。另一本……叫‘滴血账’!要见骨,更要见心!要有郭家少爷在酒楼密会薛默手下收受回扣的时间地点、证人证词;要有老王妃心腹太监私开当铺,用王府古玩为本金的铁证;更要找几个‘忽然良心发现’或被逼‘走投无路’的王府旧账房、管事出来‘告发’……明白吗?死的、活的人证,我都要!”

“属下明白!”胡德帝眼中寒光闪烁,这种罗织构陷、挟私报复、甚至操控“证人生死”的手段,正是“华兴会”地下力量日益精熟的“黑暗艺术”。

“守衡!”殷洪盛转向李式开,目光更加锐利。“带上姜帅令牌和这份黄大人的行文,去见郑长史。你亲自办!告诉郑长史,王爷的‘诚意’,我们心领了。

第一步,让郑长史安排王爷‘主动发现’库房总管与刘表少爷勾结、亏空库银的证据,由王爷亲口下令,将库房总管及其心腹一党拿下!你‘华兴会’提供人手,‘协助’王爷稳定库房,接管所有钥匙与账册。

第二步,借着接管库房、查抄‘贪墨’的名义,由我们的人‘引导’长史‘顺藤摸瓜’,发现老王妃宫里几个关键管事牵扯田庄隐匿的事!记住,”殷洪盛的声音斩钉截铁,“速度要快!刀子要利!在叶廷桂和薛默嗅到王府风向有变之前,在慈庆殿那位反应过来之前,要把财权核心位置,彻底换上我们的人和王爷绝对听话的人!

第三步,拿着‘滴血账’的部分真料去‘敲打’郭家少爷和老王妃宫里的头面管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把柄连她们主子都保不住!识相的,吐出贪墨,滚出王府,可保平安。顽固的……让她们无声无息地‘病亡’,或者被流寇奸细误杀于城外!

李守衡,去方观澜的刑堂抽调暗线人手。我要看到老王妃在王府财务主事人、库房、钱庄关系、田庄总管和庄头被连根拔起!她的耳朵、眼睛,都要暂时性‘聋’掉‘瞎’掉!”

这命令冷酷至极,直指生命的威胁与实际的肉体清除。

李式开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绝对的服从与执行:“属下领命!刑堂下属杀手已渗透至王府外围各商铺和护院之中,会配合属下执行‘病亡’与‘误杀’。一旦开始,属下向香长保证,代王府的银库大门,三天之内必将被王爷亲信牢牢看管!”

郑元勋利用长史职权,不动声色地将名单上的人安插到位。这些新面孔沉默寡言,勤勉低调,很快便融入了王府的日常运转,如同水滴汇入深潭,无声无息。

库房重地,一份记载着五年前某处田庄被老王妃娘家“代管”后租赋锐减的原始账册,在一次例行的“防虫熏蒸”中,被“不慎”引燃一角,关键几页化为灰烬。

账房先生捶胸顿足,郑元勋“痛心疾首”地训斥一番后,也只能“无奈”地命人重新誊抄“现存”账目,并“根据回忆”补上了几笔“合理”的损耗说明。

三日后,深夜。阴云蔽月,无风。

王府内院万籁俱寂,唯有巡更梆子的空洞回响。广汇库深处核心档案区的阴影里,却闪动着几条幽灵般的黑影。

为首之人身材挺拔,目光锐利如鹰,正是李式开。他身后跟着两个默不作声的汉子,气息阴沉。

库房内厚重的樟木架上,堆满历年账簿。最深处的铁栅栏里,就是存放核心秘档的石室。钥匙,分别在今日负责值守此地的大管事刘大栓子,以及即将秘密潜入此地的、老王妃娘家的心腹账房白师爷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嗒…嗒…”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还伴随着压抑的争吵。

“……舅老爷那边催得紧!这东西今晚必须拿到!王管事在城外庄子上等着对账交割呢!”

“白师爷!您小声点!这深更半夜的…那东西在里面石室里锁着,钥匙在我叔刘公公那,我没法…”

“放屁!大栓子!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叔早就暗示过你,老王妃默许我带走!那账册里有几笔给姜瓖的‘疏通’银子,还有挪去刘家在外地的几处‘脂粉铺子’的本钱,见不得光!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白师爷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

“可…可钥匙真没在我这…”刘栓子推脱着,但明显底气不足。他确实知道石室还有一道备用钥匙藏在自己卧室某处,这是刘敬忠为防万一留下的后手。

门轴轻响。两人推开了档案室的门,借着刘栓子提着的灯笼微光,向石室方向走去。他们浑然不觉,几双冰冷的眼睛已将他们锁死。

就在刘栓子紧张地摸索着准备去自己卧室取备用钥匙(他绝不敢让白师爷知道他“偷藏”了备用钥匙)时,档案室另一侧角落的架子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似乎有重物坠落。

“谁?!”刘栓子惊得汗毛倒竖,灯笼猛地照过去!

火光一闪!一点火星准确地落在堆满陈旧纸张的角落里!

“轰——!”干燥的纸张遇火即燃!烈焰瞬间腾起半人高,吞噬了整排书架,浓烟滚滚!

“走水啦!快救火!”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惶的喊叫。外面巡夜的人被惊动,脚步声和喧哗声立刻嘈杂起来。

混乱瞬间爆发!

“我的账!”白师爷魂飞魄散!那石室里锁着的,不只有他今天要偷带出去的账,更有他和他主子命根子的“暗账”副本!他不管不顾地扑向石室铁门!

“白师爷!火!快跑啊!”刘大栓子惊惶失措地去拉他。

“滚开!”白师爷此刻只想着钥匙,他猛地推开刘栓子,状若疯虎地向他怀中摸索,“钥匙给我!”

刘栓子也慌了神,他本能地以为白师爷要抢钥匙(实际上那备用钥匙在他卧室),以为对方要过河拆桥,独吞账册甚至栽赃自己!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让他做出了错误判断。

“你想害我?!我跟你拼了!”

在浓烟和火光交织的阴影中,在窗外透进的混乱光影里,两人厮打起来。扭打中,白师爷被一块燃烧掉落下的横梁狠狠砸中后背,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火焰瞬间吞噬了他半边身体。

大栓子被这惨象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忽觉脖颈处一凉。

黑暗里,一只冰冷的手如鬼魅般探出,细薄的匕首在他颈侧动脉处轻轻一划。刘大栓子只觉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血液顺着那微小的伤口疯狂流失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喊,嘴里却只涌出带着泡沫的、腥甜的液体。他瞪大惊恐绝望的眼睛,看到烟雾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弯腰,似乎从他的尸身上摸走了什么,迅速隐入烟雾与黑暗之中。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如同在账册上划掉一个无用的数字。

火越烧越旺,浓烟弥漫了整个广汇库核心区。外间救火的人根本冲不进这核心火场,只能看着一排排记载着王府无数秘密的古老卷宗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当大火终于被扑灭时,人们只找到两具烧得焦糊、形状凄惨的尸体。一具扑在石室门前,另一具倒在几步之外。现场一片狼藉,所有锁扣似乎都被烈火烧毁变形。

大同府的刑房仵作和巡检司巡检使初步勘察结果是:账房白师爷偷入核心档案区意图盗窃重要账簿,被守夜大管事刘大栓子撞破。两人在争执中不慎打翻灯火引发火灾,同归于尽。至于石室里到底锁着什么?烧成白地的库房和两具焦尸无法提供任何有效证据。

李式开的行动远不止于放火杀人。

次日拂晓,一封以代王口吻措辞严厉、痛心疾首的手谕在王府内和几家与老王妃娘家关系密切的大商号、银楼同时下达:

“本王痛悉广汇库走水惨剧,幸祖宗灵佑未伤及府库根本。然值此剧变,府库旧账恐多有散佚混淆!兹事体大,关乎王府根基!着长史郑元勋为‘清账督办使’,自即日起,全权清查王府内外所有产业、账目!有敢隐晦、拖延、拒不配合者,无论何人,视同叛逆,就地革职拿问!王府上下,内外管事、庄头、账房人等,悉数归其调度!此前经手账目者,皆需向督办使详细说明!”

“王爷谕!”

这道谕旨如同惊雷!借着账目被焚毁、涉事人员死于非命的混乱和“正当性”,郑元勋在李式开及其率领的、身着王府卫兵服饰的“华兴会”刑堂杀手的强力支持下,以雷霆手段开始了残酷的清洗,名义却是“清账”。

与此同时,王府外,华兴会在“防疫”和“代王谕令”的双重名义下,如火如荼地展开清查行动。胡德帝带领的精干账房团队,拿着那份被“处理”过的王府田产账册作为“依据”,配合着方大洪操练的“防疫民壮队”,开始雷厉风行地“核查”王府各处田庄。

重点,自然是老王妃及其心腹名下的产业。

“此庄历年租赋,为何与王府账册记录相差巨大?庄头何在?拿下!”

“这块地明明登记在王府名下,为何地契却在张员外(老王妃的娘家表兄弟)手中?定是巧取豪夺!查封!”

“抗租?聚众闹事?冲击防疫民壮?格杀勿论!”

胡德帝的手段比殷洪盛更隐蔽,也更阴狠。他不需要像殷洪盛那样要用衙门的力量来公开枷号,而是利用账目上的“死无对证”和武装力量的威慑,直接进行实质性的剥夺和清算。反抗者,轻则被扣上“妨碍防疫”、“冲击王府产业”的罪名扭送官府投入大牢,重则被“流寇”或“疫病暴毙”的名义人间蒸发。

田庄、店铺、库银,如同被无形的吸管抽取,源源不断地从老王妃一党的掌控中剥离,名义上“回归”代王府,实则通过复杂的账目运作和华兴会控制的渠道,一部分充实了王府(朱传㸄)的库房,一部分则流入了华兴会的秘密金库。

而慈庆殿的老王妃依旧每日礼佛,享受着儿孙名义上的孝顺。

她并未察觉,小厨房一个负责煎药的小太监,早已悄然换成了李式开安排的人。这小太监手脚麻利,沉默寡言,煎的药似乎也格外“有效”,老王妃的精神头似乎更好了些,只是偶尔在无人时,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和眩晕。

老王妃的娘家兄弟坐不住了,几次气势汹汹地闯入王府质问朱传㸄,却被郑元勋以“王爷正在静养”、“此乃朝廷防疫清田要务,王爷亦需遵从”等理由挡了回去。他们想找老王妃做主,却发现老王妃近日“凤体欠安”,时常昏睡,连说话都少了力气。

当染血的账簿、被踩踏变形的尸体、溺毙的庄头、以及被查封的商号店铺的消息一道道传入深锁的“慈庆殿”时,一向老谋深算、处变不惊却近日“凤体欠安”的老王妃终于忍不住清醒了一回。

慈庆宫内,檀香浓郁的近乎呛人。

郭老王妃端坐在上首,身着华贵的翟衣,但往日威严的仪态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僵硬。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深深的沟壑中刻满了怨毒和冰冷。下方站着几个早已失魂落魄、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宗室旁支。

郑元勋垂手侍立殿门边,而真正的主角,是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轻代王朱传㸄。

朱传㸄身着崭新的四爪蟒袍,袍服剪裁合体,他苍白的脸上已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惶与怯懦,只剩下一种刻意模仿的冰冷与压迫感。

他身后半步,一左一右,立着李式开和胡德帝,如同两道沉暗的影子。

“祖母,”朱传㸄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有力,带着命令而非请求的语气,“王府连遭变故,内外动荡,需安定人心,重整基业。请祖母赐还王庄印鉴、府库钥匙与历年田产总册。”没有丝毫询问祖母意见的意思。

老王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孙子,以及他身后那两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人。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朱传㸄,这是那柄叫‘华兴会’的魔刀顶在了她的喉咙上!

“㸄儿,”她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王府事务繁杂,印信重地,岂可轻授?这些事,自有田永禄这些老成的奴才帮你……”

“祖母,”朱传㸄打断她,上前一步,蟒袍的摆幅带着一股风,“田永禄醉酒落水,范彪力战殉职。这些都是意外,孙儿甚是惋惜。”

他刻意强调了“意外”二字,冰冷的眼底毫无波澜,“王府现在缺乏老成稳重的管事,孙儿已物色了新的合适人选,就不劳祖母费心挂怀了。至于印信总册……”他声音陡然转厉,“此乃国朝法度钦定的亲王所执!孙儿身为嗣代王,执掌宗庙社稷,正位履新,清查田亩库藏乃是份内之责!祖母若还当孙儿是这代王府的主人,就请今日交出!”

老王妃身后的几个旁支亲戚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李式开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王妃,王爷孝心至纯,唯愿您颐养天年,享天家清福。府中俗务冗杂,恐扰您清修。至于账目田产,王爷清查之后,自当向朝廷、向礼部呈报清楚,以彰明皇室风范。”

他提到了“朝廷”和“礼部”,更是无声地点破了礼部尚书黄仕俊的可能支持,断了老王妃上告的后路!

烛火摇曳,映照着老王妃惨白而扭曲的脸。她看着眼前那两个像利剑般侍立在后、随时可以吞噬一切的影子……她纵横王府数十年,第一次品尝到了刻骨铭心的寒意与彻底的挫败。

许久,久到空气几乎凝固。老王妃剧烈地咳嗽起来,侍女慌忙上前搀扶。她挣扎着挥开侍女的手,深深吸了口气,那气音中充满了绝望。

“好……好……㸄儿……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她颤抖着手,从袖中缓缓掏出三把沉重古拙的铜钥匙和一个楠木刻花的印盒,看也不看地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象征着代王府最高财富和权力的一串钥匙和印信,像垃圾一样被甩了出来。

“拿去吧!全拿去!”老王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朱传㸄弯下腰,亲手拾起了钥匙和印盒。冰冷的金属触感传入掌心,他却感到一股滚烫的血气涌上心头。

那是权力!

胡德帝无声地上前接过,动作利落沉稳。李式开则对着老王妃微微一躬,姿态无可挑剔,眼中却无半分温度:“老王妃言重了。有王爷英明执掌,代王府自会愈发兴盛。恭送老王妃回宫静养。”

朱传㸄挺直了腰背,四爪蟒袍如夜色中展开的蝙蝠翅翼。他没有再看那陷入癫狂边缘的老祖母一眼,带着李式开、胡德帝走出了这曾经让他窒息的宫殿。

宫门在他身后沉重关闭,将老王妃刺耳的咒骂与绝望的哭泣阻隔在内。

殿外,夜色正浓。

殷洪盛一身青衫,静立在汉白玉的石阶之下,看着年轻的代王手持印信,如浴火凤凰般从权力的深井中走出。

朱传㸄看见殷洪盛,脚步顿住,眼中的冰冷褪去,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敬畏与依存的炽热。

“通判……”朱传㸄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殷洪盛长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恭喜王爷。钥匙只是个开始。府库清点、田庄整顿、人员甄别、账目厘清,方是‘华兴会’接手后真正的大局。靖之已备好人手,明日即入府。”

“一切……全凭通判做主!”朱传㸄深吸一口气,将那象征着财富但也绑定了毒蛇的钥匙和印信,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

黑暗彻底笼罩了大同城。代王府那沉寂了许久、象征着最高财富的内库“广盈库”大门,发出沉重的呻吟,在深夜缓缓开启。胡靖之带着一群戴着面具、眼神精悍、动作没有丝毫声息的“账房先生”,如同幽灵般踏了进去。

火把的光亮摇曳,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米粮、码放整齐的铜锭、熠熠生辉的贵重器皿。而在最深处的隔间,沉重的木箱被撬开,带着内府印记的白银光芒倾泻而出。

朱传㸄坐在象征王权的宝座上把玩着印信,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权力滋味。库房的钥匙终于有一大半回到了他的亲信手中,虽然里面远不如想象中充盈,但至少不再是任人予取予求。

他看着郑元勋呈上的、经过华兴会“润色”的新账册,上面显示着田庄租赋正在“稳步回升”,心中既有狂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那些消失的账册,那些“意外”消失的管事,都像幽灵般萦绕在他心头。

但他没有了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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