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王直、胡濙也未曾在朝会之时看到过这般场景,面对于谦的拔剑怒吼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面对沉默的大臣们,朱祁钰心道不好。
今天本该出现最大的惨案还未发生!
自己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于历史的了解,因此在这些节点上尽可能的维持原状很重要。
如今因为于谦的气场太强势把群臣本来激昂的情绪镇压住了可不行!
朱祁钰旋即趴在龙椅前的小四方桌,勉强地抽噎起来:
“我大军精锐无数,皇兄又英明神武怎么会被区区瓦剌一战全歼啊!”
他吸了一口气对着驿使说:“大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有小人奸妄从中作祟?”
驿使并不知道其中明细,他只知道诸多命令都是由王振的名义发号施令的。
于是添油加醋将王振强行让大军改道,只是为了不要踩踏家乡的稻田,率军驻扎土木堡以及移营取水的时通通托盘而出。
“王振误我大明啊!残害我皇兄和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啊!”眼见群臣肉眼可见的愤怒,朱祁钰趁势火上浇油。
户科给事中王竑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作为命定之人,终究还是没有辜负朱祁钰的期待。
陈镒愤然起身上奏:“请郕王下旨,诛王振全族及其同党!王振倾危宗社,不诛其族无以安人心!”
而在奏对之时,他心中的悲愤难以抑制,不禁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随着陈镒的起身,整个朝堂犹如被点开的炸药桶,充斥着诛杀王振同党的请求。
王竑更是突然起身,指着殿堂之上的金英:“汝等宦官必定也是王振同党,吾誓要用你等奸人的血以祭奠我大明朝数十万英烈的冤魂!”
说罢,他不顾礼节地挽起朝服,直冲台阶之上的金英。
身后的众大臣见此情形,纷纷跟随着王竑的脚步冲了上去。
金英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本想让身旁的太后制止大臣,却见太后也是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完全不管发生了什么。
金英看着一旁与自己素来不和的两个小宦官,一脚将身边毛贵、王长随这两个王振的党羽踹下了台阶,自己拉着太后赶紧逃窜。
王竑等人红着眼睛也不去追逃窜的金英,对着毛贵、王长随两人是一顿拳打脚踢。
别看这些大臣是文官,下手却一点不含糊,或是抡起拳头对着二人头颅狠狠砸下去,或是用靴子的尖头狠狠的揣着身子。
不消片刻,两人的哀嚎声便停止了。
朱祁钰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两个太监,和一众喘着粗气、官袍染血却还红着眼的朝臣,理解了历史上的朱祁钰为什么会吓得要退朝。
一个二十多岁看惯了谦谦有礼的大臣的懦弱藩王,突然发现大臣们变成街头格斗的选手,打死人后还红着眼睛盯自己确实吓人。
不过闹剧结束了!
虽然这次马顺活下来了,但毛贵、王长随两个倒霉蛋还是死了。
现在大臣们该发泄的情绪发泄完了,历史线上该走的剧情走完了。
接下来,该处理正事了。
皇帝还在被俘虏,瓦剌的骑兵马上就要入关。
朱祁钰可不想陪英宗去演‘北狩’的剧情。
“够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都给我下去。”朱祁钰站在台阶上怒斥下面逐渐平复心情的大臣。
“来人,把这场面给我清理干净!”
好一晌,两个小宦官才微微诺诺的来到大殿之上,一边清扫着毛贵、王长随的尸体,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还握着剑的于谦,生怕下一瞬就被砍了。
“还有你于谦,大殿之上夺本王佩剑想干什么!把剑给我放下,站回去!”
面对朱祁钰强势的斥责,众大臣心中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暗暗地多了几分安心感。
虽然陛下被俘虏了,但好在还有郕王监国。
“王振及其党羽,由锦衣卫彻查其罪行,同时东厂在旁协助。”朱祁钰看着卢忠说道:“不得遗漏,漏一人,由你卢忠担责!”
自己马上入主皇宫了,宦官作为最贴身侍奉的人群,要全是朱祁镇留下来的人那能安心吗!
历史上的朱祁钰正直年富力强的年纪,怎么就在皇宫中突然病倒了呢?
儿子朱见济死的也是蹊跷。
他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把朱见济立为太子,结果在宫中第二年早夭了?
如今借由王振同党之名,正好可以借机清洗一波,随后再安插上自己的人。
不然宫中宦官端上来的饭,朱祁钰都不敢吃。
“至于尔等罔顾礼法之举,本心虽是为国锄奸,然此风不可长,待到日后再一一问罪。”
为君之道,最为简单方法就是平衡。
既然朱祁钰要对着现在的宦官狠狠下手,培养新的心腹又要一段时间,那必然不能让大臣们肆意的扩张势力。
日后问罪的说辞正是合适不过。
日后是为何时?
问罪,问的何罪?
若是日后你想南迁?
那治你大殿之上无视礼法的罪责,去岭南报道吧!
若是日后你想迎回英宗,还暗戳戳的支持复辟?
那你大殿之上当众杀人,处斩!
在明朝的朝廷,一个成熟的政治环境中,哪怕是皇帝行事也需要师出有名。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就大开杀戒的皇帝。
便是当年太祖朱元璋也不能直接处死大批功勋,都还是借助胡惟庸结党营私以及其他三大案的名头大开杀戒。
如今给了朱祁钰一张空头支票,那日后想要治理大臣的时候便不愁没有理由了。
看了看卷帘之后空空如也的座位,朱祁钰并没有着急着趁机登基为帝。
一来,想要名正言顺登基还需要孙太后的名头。
二来,如今讯息初到,加上刚才的一番闹剧,群臣其实还没有梳理清楚现在的情况。
朱祁钰今日只要将自身可靠的印象传递给慌乱的大臣就够了。
他们以为大军全军覆没,朱祁镇被俘虏抓走已经是能够想象的底线了,可并不知道堡宗的底线深不可测...
如今的局势,还不够。
他要下面的大臣求着自己登基,亲手给朕披上黄袍!
朱祁钰面北而立,仿佛想要看到堡宗的现状。
朱祁镇,给大明朝再来一次震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