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临之极恶都市 第11章 都是假的

作者:暮古秋寒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7-04 01: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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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那一声门轴转动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炸开。影寒的身影从门后显现,并非矫健敏捷,而是带着一种刚从深海浮出、被沉重水压扭曲了肢体的滞涩感。她没有立刻走向任何人,只是侧身,将单薄的背脊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摇摇欲坠身躯的依靠。

她的目光,空洞得吓人,越过几步之外焦灼不安的齐思瞒,投向虚空中某个无法触及的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被飓风席卷过后、万物湮灭的茫然废墟。

“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干涩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被撕裂后的颤抖。她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这双手,曾经握过笔,挥过拳,此刻却陌生得像不属于自己。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奔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磅礴、深邃,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骤然苏醒,岩浆在血脉里奔腾咆哮。这股力量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能轻易撼动山岳,撕裂大地。

然而,更深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就像有人用无形的、坚韧无比的锁链,将这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死死捆缚,然后粗暴地反剪了她的双臂。影寒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柄被封印在沉重石匣中的绝世利刃,锋芒仍在,却连一丝微光都无法透出。这种明明拥有却无法掌控、被强行禁锢的憋屈感,比纯粹的虚弱更让她痛苦万分,几乎要呕出血来。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就在她踏出房门、意识与这座名为“志阳”的城市产生某种玄奥共鸣的瞬间,一股庞大到足以撑爆她灵魂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进了她的脑海。那不是别人的故事,那是属于这座城市上一任守护者的全部印记——她的情感,她的职责,她的战斗,她的……死亡。

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声音、气息、情感如海啸般将她吞没。她“看”到了城市在灾难中哭泣,“听”到了掠食者尖锐的嘶鸣,“感受”到了守护者每一次催动力量的艰难与每一次击退敌人的疲惫与欣慰。这些记忆太过庞大驳杂,让她头痛欲裂,意识在翻腾的记忆之海中沉浮挣扎。

但在所有的混乱与喧嚣中,有一段记忆异常清晰,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是十八年前。

视线是模糊的,晃动得厉害,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浓重的灰尘气息。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跨越时空传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视线竭力想要聚焦,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染血的身影轮廓——那是她自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正被一个温暖却虚弱到极致的怀抱死死地护在身下。那个怀抱的主人,用尽最后的力量蜷缩着身体,构筑成一个脆弱却无比坚固的堡垒,将致命的攻击和坠落物隔绝在外。

视线的主人艰难地移动着,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感。最终,视线定格在怀中婴儿安静沉睡的小脸上,那目光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眷恋、不舍,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然后,是永恒的黑暗。

这段记忆,是以那位守护者弥留之际的第一视角传递给她的。她看不清守护者的面容,甚至无法确认具体的细节,但那股深沉如海、至死不渝的母爱,那种以生命为代价守护至亲的决绝,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烧穿了影寒所有的认知壁垒。

她知道了。

那个在最后时刻,用身体为她撑起一片生天的城市守护者……

是她的母亲。

这个认知如同九天玄雷,在她混沌一片的意识里轰然炸响,将最后一点侥幸和虚幻彻底粉碎。

“影寒……”齐思瞒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在看到她空洞眼神的瞬间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道歉?解释?在这样残酷的真相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虚伪。

但云依比他更快一步。她一步跨到影寒面前,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语气急促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影寒,你听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混乱,很痛苦。有些事,我们瞒了你很久…很久。具体发生了什么,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说清,也来不及细说了。”她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本看起来相当古旧、边缘磨损严重的皮质笔记本,不由分说地塞进影寒冰冷僵硬的手中。

“拿着这个!这是我…这些年,一点一点记下来的日记。所有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发生在这个城市、发生在我们身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在里面。你想知道的一切,它会告诉你。现在,我们…我们必须离开了!”云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甚至可以说是慌乱。她看了一眼齐思瞒,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仿佛黑暗中潜伏着致命的威胁。

“离开?”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影寒麻木神经中最敏感的区域。她终于动了动眼珠,那茫然空洞的眼神第一次聚焦,落在了齐思瞒的脸上。

这张脸,她看了十几年。这张脸的主人,曾是她最信任的伙伴,是她在这个“家”里最亲近的“兄长”。他陪她训练,替她打架。

而云依,在她生病时笨拙地熬粥,在她失落时绞尽脑汁讲笑话……那些温暖的、琐碎的日常片段,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在她心口反复剜割。

父母已死?那眼前这个“家”是什么?这个“家”里朝夕相处的“父母”又是谁?那些亲切的呼唤、温暖的饭菜、关切的眼神……难道全都是……

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假的……”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秒,那股被束缚的力量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内心山崩地裂般的情绪,猛地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束缚感依旧存在,但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燃料,点燃了这被禁锢的火山!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爆发出远超平时的速度,像一道失控的闪电,径直冲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影寒!”齐思瞒心脏骤停,失声惊呼,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追了出去。

然而,他只看到一道黑影从破碎的窗户中疾掠而出——是小白!那只总是安静趴在影寒肩头、看似无害的机械生物,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它瞬间变形展开,化作一个流畅的飞行姿态,稳稳接住了纵身跃出的影寒,如同夜枭般融入沉沉的夜色,只留下一个迅速缩小的、令人绝望的背影。

“影寒——!”齐思瞒冲到窗边,破碎的玻璃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他却浑然不觉。他死死抓着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夜风灌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透了他冰冷的心房。

看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方向,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失落和痛楚,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甚地攫住了他。他宁愿影寒此刻冲回来,愤怒地质问他,狠狠地揍他,甚至杀了他。那种直接的宣泄和惩罚,都比此刻这种彻底的、冰冷的、视而不见的忽视要好受一万倍!这忽视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拉锯,无声无息,却痛彻骨髓。

“她不想见你,你明白的。”云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疲惫和深深的无奈。她走过来,用力抓住了齐思瞒的手臂,阻止他想要翻窗追出去的冲动:“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冷静,是独自消化这一切。给她一点空间吧。至少在志阳市内,她是安全的。别忘了,她现在觉醒了守护者的力量,即使被束缚,有小白在,她依然能爆发出六级英雄的战力,足以自保。”

“不!云依姐!”齐思瞒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睛里是痛苦,是悔恨,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他挣脱云依的手,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们做错了!错得离谱!错得…罪无可恕!是我…是我们亲手编织了这个巨大的谎言,把她蒙在鼓里十八年!让她认贼作父!让她活在虚假的温情里!这种欺骗…这种伤害,你让我怎么放得下?我放不下!也不可能放得下!”

他指着影寒消失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她现在不是去战斗,不是去执行任务!她是去…去那个所谓的‘家’!去确认那个我们为她精心编织了十八年的幻梦!当那个梦在她眼前彻底破碎的时候…云依姐,你想过她会怎么样吗?那种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的落差,那种被最信任的人彻底背叛的绝望…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她一个人会怎么样!我必须去!就算她恨我入骨,就算她立刻杀了我,我也要去!我不能让她现在一个人面对那个地狱!”

齐思瞒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云依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年脸上从未有过的痛苦和决绝,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关切,她构筑的理智防线瞬间崩塌了。是啊,影寒要去的地方,是谎言的核心。当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撕开,露出的将是怎样血淋淋、冰冷刺骨的真相?影寒能承受得住吗?

“那…那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云依的声音带着一丝动摇,但更多的是无力感。城市的夜晚,如同无边的迷宫。

“还能做什么……”齐思瞒颓然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他双手痛苦地插进浓密的头发里,用力抓扯着,声音闷闷地传出,带着无尽的苦涩和自嘲:“……她那么在乎‘家人’,在乎那个‘家’……现在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她真正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去亲眼看看,亲手戳破那个维系了她十八年‘正常生活’的泡沫……”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恐惧:“那个‘家’,那个我们伪造出来的‘温情港湾’……当最后的希望在那里破灭……云依姐……我真的不知道……影寒她……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会崩溃的……彻底的崩溃……”

巨大的自责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微微颤抖,痛苦的低语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都怪我……都怪我……如果当初……如果不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说到最后,齐思瞒看向了云依,眼神里尽是绝望:“总不能不去吧……”

“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云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混乱,大步上前,用力抓住齐思瞒的胳膊,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既然放不下,既然担心她,那就快去找她!现在!立刻!马上!”

她的动作果断而有力,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此刻,自责和犹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拉着还有些发懵的齐思瞒,不再犹豫,迅速从二楼后门冲下楼梯。引擎的咆哮声在寂静的夜晚骤然响起,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撕开浓重的夜色,朝着影寒“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齐思瞒想过使用异能先去,但现在的自己身体都是软的,别说是使用异能了,连站着都困难。

车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光溢彩的幻影。车内却是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齐思瞒紧握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层层夜幕,看到那个让他揪心不已的身影。云依紧抿着唇,眼神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将车速提到了极限,每一次转弯都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时间,此刻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夏夜的风,本该带着暖意和草木的芬芳。但此刻吹拂在影寒身上,却如同极地冰原刮来的寒流,带着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直抵骨髓深处。她抱着双臂,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寒意。脚下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冰冷的泥沼里,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拔起。

小白在接近居民区时就悄然下降,再将影寒平稳的放在地上以后,恢复成那只小小的机械形态,安静地趴在她的肩头,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她冰凉的脸颊,传递不出一丝暖意,只有一种无言的陪伴。它小小的电子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默默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忠诚地执行着守护的指令。

街道两旁是熟悉的景象。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路边便利店24小时营业的灯牌发出刺眼的白光,偶尔有夜归的车辆呼啸而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短暂地撕裂夜的宁静,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死寂。行道树的枝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幽灵。一切都和她平时深夜回家时没什么不同,但此刻,这熟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诡异而虚假的滤镜。每一个角落,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过往十八年的无知和愚蠢。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变得扭曲。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依旧在冲撞着无形的枷锁,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更痛的是那颗被真相反复凌迟的心。母亲的最后记忆,父亲为母亲挡下致命一击的模糊片段那从母亲记忆的角落捕捉到的瞬间,以及那对“慈祥”的“父母”每日嘘寒问暖的虚伪笑容,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交织、碰撞。爱与恨,真与假,生与死,所有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将她拖入一个混乱绝望的漩涡。

终于,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出现在视野里。它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窗户大多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其中三楼的那个窗口,正散发着温暖的、橘黄色的光芒——那是“家”的光。

影寒的脚步在楼前顿住了。她仰起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望着那温暖的光晕。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以为那是她疲惫心灵唯一的归宿。而现在,那光芒却像毒蛇的眼睛,充满了诱惑和致命的危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小白伸出细小的机械臂,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然后,她迈开脚步,走进了昏暗的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一声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一层,两层……熟悉的台阶,熟悉的拐角,熟悉的、因老旧而微微变形的防盗门。

她站在了“家”门口。金属门板冰冷坚硬,隔绝着门内外的两个世界。她甚至不需要抬手去敲门。

“吱呀——”

门开了。

温暖明亮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瞬间倾泻而出,将她笼罩其中。那光芒如此刺眼,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寒寒回来啦?哎呀,怎么这么晚啊?快进来快进来!”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喜悦。

“是啊,累坏了吧?快进来歇歇,饭菜都还热着呢,就等你回来开饭了!”紧接着是那个中年男声,同样充满了“慈爱”。

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笑容满面,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女人甚至伸出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拉影寒的胳膊。

影寒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两张脸。每一道皱纹,每一个表情,都是她过去十八年里无比熟悉的“温情”。但此刻,这温情在她眼中却如同精心绘制的、拙劣的面具。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动作僵硬而决绝地拨开了女人伸过来的手。那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厌恶。她迈步,径直走进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屋内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整洁的客厅,柔软的沙发,电视柜上摆放的小盆栽,餐桌上罩着纱罩、冒着热气的饭菜,未来世界,想要保持饭菜的温度太简单了,即便这是云依几个小时前做好的……这里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家的味道。这“完美”的景象,此刻却像最锋利的讽刺,狠狠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没有在那些温暖的假象上停留。她像幽灵一样,缓缓移动脚步,最终停在客厅一面看似毫无异常的墙壁前。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抚过光滑的墙面。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墙面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极其特殊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新生的感知能力中清晰地荡漾开来——那是全息投影装置工作时特有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残留!

找到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戾和憎恶,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薄而出!那被束缚的力量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情绪,在她体内疯狂地咆哮、冲撞!束缚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巨大的愤怒如同催化剂,让她暂时突破了一丝缝隙!

“呃啊——!”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影寒猛地握紧拳头。没有蓄力,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面厚实坚固的墙体,在她那蕴含着恐怖力量、裹挟着无尽悲愤的拳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砖石、水泥、钢筋,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向内爆裂、粉碎!烟尘弥漫,碎石飞溅!一个狰狞的巨大破洞赫然出现在墙壁上!

影寒缓缓收回手,白皙的手背上沾染了灰尘和细小的血痕,却毫不在意。她的拳头里,紧紧攥着一个从墙体内部暴力扯出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金属装置——一个还在微微嗡鸣、不断投射着虚假影像信号的全息投影核心!

她转过身,烟尘在她身后弥漫,如同地狱的背景。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剑,直刺向门口那两个因为巨响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只剩下惊恐和不知所措的“人”。

影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悲凉和深入骨髓的憎恶。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骨:

“真·恶·心。”

咔嗒!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安静趴在她肩头的小白动了。它轻盈地跃下,如同鬼魅般滑到门边,细长灵活的机械臂轻轻一勾,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闭合声。那扇象征着虚假“家”的门,被彻底关上了,也彻底隔绝了“家”与外界的联系。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影寒五指猛地用力!

咔嚓!

那闪烁着蓝光的全息核心,在她掌心如同脆弱的玻璃工艺品般,瞬间被捏得粉碎!蓝色的光芒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剧烈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细小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线路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随着核心的毁灭,门口那两个“人”脸上的惊恐表情瞬间凝固,如同劣质的蜡像。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闪烁、扭曲、分解,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几秒钟后,光影彻底消散,留在原地的,只有两具冰冷僵硬的、由金属骨架和仿真硅胶皮肤构成的——机械人偶!

那正是影寒在觉醒守护者力量之前,利用自己出色的机械工程天赋,亲手设计制造出来、曾经齐思瞒告诉自己要用于陪伴自己、缓解孤独的“作品”!因为他的家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住。

此刻,它们被精心装扮成“父母”的模样,执行着预设的、充满“温情”的程序,成了这场巨大骗局中最具讽刺意味的道具!

看着这两具曾寄托了她对“亲情”渴望,如今却成为谎言象征的冰冷造物,影寒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屈辱感,彻底吞噬了她。

“小白,”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波澜:“扔出去。砸碎。”

小白没有任何犹豫,眼中红光一闪。它小巧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两只细长的机械臂分别抓住一具人偶的脚踝,如同拖拽破麻袋一般,毫不费力地将它们拖向那个被轰开的墙洞。在洞口,它高高举起其中一具,然后狠狠地向楼下的地面掼去!

砰!哗啦——!

金属骨架与地面碰撞、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第二具。

砰!咔嚓——!

重物落地的闷响和零件四散飞溅的声音,宣告着这个精心维持了十八年的幻梦,彻底、赤裸裸地、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在她面前粉身碎骨。

烟尘渐渐散去,冰冷的夜风从墙洞中灌入,吹散了屋内的暖意,也吹得影寒单薄的身体微微摇晃。她无视了墙洞外传来的刺耳警报声,也无视了楼下可能聚集的人群。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蹒跚地、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脚步,离开了那片狼藉的废墟。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客厅中央的餐桌上。

洁白的桌布上,几个精致的瓷碗扣着保温的纱罩。袅袅的热气顽强地向上蒸腾着,模糊了视线,带来一丝虚假的“烟火气”。她慢慢走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纱罩的边缘。那上面还残留着所谓“母亲”指尖的温度——那是机械恒温系统模拟出来的假象。

她轻轻掀开了其中一个纱罩。里面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色泽红亮诱人,散发着酸甜的香气。旁边是清炒时蔬,碧绿清脆;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熬得软糯的南瓜粥……每一道菜,都是她记忆中的味道,都是“家”的味道。这味道曾是她疲惫时最大的慰藉,此刻却像一把把盐,狠狠地撒在她鲜血淋漓的心口上。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氤氲的热气,投向了餐桌正上方那面墙壁。

那里,因为全息投影仪失效后露出来了原本的样子,此刻那里正静静地悬挂着两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年轻得让人心碎。男人穿着笔挺但略显老式的西装,梳着整齐的头发,笑容爽朗,眼神明亮,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和阳光。女人依偎在他身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容温婉而甜蜜,眼睛里盛满了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的笑容被永远定格在相框里,定格在某个阳光明媚的瞬间。

这才是她真正的父母。齐磊。叶轻漪,一对本应拥有漫长幸福时光的年轻夫妻。

在两张遗照的旁边,紧挨着摆放着一个更大的相框,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正是那对年轻的夫妻。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婴儿,姿势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初为人父的紧张和喜悦。女人依偎在丈夫身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脸上洋溢着无法言喻的幸福光辉,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粉嫩的小拳头微微握着,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整个画面,被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相框的幸福和温暖所包围。

影寒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张全家福的右下角。那里,用娟秀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小的日期。

那个日期……那个日期……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就在这一天的傍晚!就在这张洋溢着无上幸福的照片拍摄后仅仅几个小时!灾难降临了!掠食者的嘶吼撕裂了城市的宁静!她的父亲,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年轻男人……为了保护正在与强大掠食者战斗、已经身受重伤的城市守护者——他的妻子,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血肉之躯,扑向了那道足以致命的能量光束!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妻子争取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仅仅是为了替她挡下那一击!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怀中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对一切懵然无知的婴儿的父亲!

而她的母亲,那位志阳市曾经的城市守护者,在目睹丈夫倒下的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重伤濒死的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在废墟中艰难地移动,最终将她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和守护者的身躯,为女儿换来了渺茫的生机……

这就是那串幸福日期背后,血淋淋的真相!这就是她十八年“平凡”生活下,被深深掩埋的、父母用生命为她铺就的生存之路!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挣脱了眼眶的束缚,缓缓滑落。它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滴落在了那张记录着短暂幸福的全家福照片上,在年轻的父亲灿烂的笑脸旁,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泪水如同打开了闸门,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颤抖着手,无比轻柔地、无比珍重地将那张承载着最后幸福时光的全家福相框取了下来,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冰冷的玻璃紧贴着她的胸口,仿佛能感受到相片上那早已消散的、父母的温度。她低下头,将脸颊贴在相框上,贪婪地看着照片上那两张年轻、充满希望、却永远定格在时光中的笑脸。父亲爽朗的笑容,母亲温柔的眼神,还有那个无知无觉、被爱包围的小小自己……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是血丝密布的、无边无际的哀伤。她小心翼翼地将全家福相框,重新放回了父母遗照旁边原来的位置。仿佛,他们依然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待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了一步,面对着墙上那两张年轻的黑白照片,以及旁边那定格了短暂幸福的全家福。她挺直了脊背,然后,双膝一弯,重重地、虔诚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影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悲怆,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爸……妈……”

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开口: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啊……”

“女儿……女儿不孝……女儿都……都未曾祭拜过你们……甚至……甚至不知道你们是谁……不知道你们为了我……付出了什么……”

“女儿……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里………你们明明离我这么近……却又这么远……而我却不能为你们上过一炷香……女儿……罪该万死……”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爸……谢谢您……谢谢您用命……护住了妈妈……虽然……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妈……谢谢您……谢谢您……用最后的力气……护住了我……”

“女儿……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她猛地直起上身,额头因为刚才的抵靠而微微发红。她看着照片上的父母,眼中是刻骨的痛悔和无尽的思念。

“女儿不孝……在这里……给爸妈……磕头了!”

话音落下,她俯下身,额头重重地、毫无保留地磕在了坚硬冰冷的地砖上!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丧钟敲响!仿佛要将这十八年的缺席、十八年的无知、十八年的不孝,都凝聚在这一叩之中!

就在额头撞击地面的瞬间,那积蓄了太久的、如同滔天洪水般的巨大悲伤、委屈、愤怒、绝望、思念、悔恨……所有复杂到极致的情感,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名为“坚强”的堤坝!

“呜……呜呜……”

压抑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溢出。

紧接着——

“呜哇哇哇哇——!!!!!”

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恸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那哭声里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迟到了十八年的悲恸,是被最信任之人欺骗背叛后的绝望控诉,是骤然得知身世真相后无法承受的巨大冲击!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冰冷的地砖,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崩塌碎裂!

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脸颊、脖颈,也打湿了身下冰冷的地面。那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盘旋,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凄凉,仿佛要将这十八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在这绝望的恸哭中彻底倾泻干净。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冲破房门、回荡在走廊里的那一刻,齐思瞒和云依的身影,如同两道凝固的剪影,静静地、无声地出现在了敞开的、被小白关上的“家”门口。

他们看到了屋内的一切:

墙壁上那个狰狞的巨大破洞,夜风从中呼啸而入;

地上散落的全息核心碎片和冰冷的机械人偶残骸;

餐桌上兀自冒着热气、却无人问津的饭菜;

墙壁上那两张年轻的黑白遗照,以及旁边那洋溢着短暂幸福的全家福;

还有……那个跪伏在冰冷地板上,对着父母遗像,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单薄身影。

齐思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如同被刷上了一层惨白的石灰。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步也无法挪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和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痛楚和深不见底的愧疚。影寒那一声声绝望的恸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烧红的烙铁,灼痛难当,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冲进去,想抱住她,想告诉她“对不起”,想承担一切……可是,他的双脚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沉重得抬不起来。他知道,此刻任何靠近,任何语言,都可能是对她更深、更残忍的伤害。

云依站在他身侧,脸色同样苍白如纸。她紧紧抿着唇,用力之大,让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留下深深的齿痕。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也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深切的悲痛,有沉重的愧疚,有对影寒的心疼如绞,也有对齐思瞒此刻状态的担忧。她的身体微微绷紧,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扶住摇摇欲坠的齐思瞒,另一只手则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被门内那绝望的恸哭声和眼前这残酷破碎的景象钉在了原地。夜风从墙洞灌入,吹动着他们的衣角,也带来屋内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气息。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影寒那穿透灵魂的哭声,在寂静的夜晚,在空旷的楼道里,久久回荡,诉说着一个被谎言埋葬了十八年的、血淋淋的真相和一个少女世界彻底崩塌的绝望。

齐思瞒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蜷缩哭泣的背影,赤红的眼眶里,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滑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窒息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离他而去,只剩下眼前这片绝望的废墟和那令人心碎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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