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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渔家辞别,三人又在荒野中,跋涉了近一日。

铁掌帮的寻仇,如一柄悬于颈后的利剑,卢九台不敢走官道,亦不敢在村镇中多做停留,只拣那最荒凉、最人迹罕至的路径穿行。

这番颠簸,让他内息愈发不稳。

是夜,天幕低垂,不见星月,铅灰色的云块沉甸甸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降下一场滂沱大雨。卢九台凭着经验,终于在徐州地界边缘的一处山坳里,寻到了一座早已荒废的祠堂。

祠堂孤零零地立在半山腰,被几棵长得张牙爪舞的老槐所环抱,黑沉沉的,像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推开那早已腐朽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木与香灰的、冰冷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晚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小声问道:“阿叔,我们今晚就要住在这里吗?感觉……感觉阴森森的。”

卢九台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天色已晚,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他率先走了进去,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处尚还完好的烛台。

摇曳的烛光,将祠堂内的景象,一点点地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蛛网密布,梁柱倾颓。正中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泥塑的神像,面目早已被积年的尘土与蛛网所覆盖,看不真切,只在烛火的跳动下,露出一双格外阴冷的眼睛,正无声地凝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三人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喘息。

就在此时,祠堂外,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

那狗叫得极凶,但不过几声,便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化作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悲鸣,随即,戛然而止。

卢九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猛地站起身,对南汐和晚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祠堂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老槐树的枝丫,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轻微的、被刻意压制的、如同蛇行于枯叶之上的“悉索”之声,从四面八方,缓缓地、不疾不徐地,向着这座孤零零的荒祠,包围过来。

晚晴紧张地攥住了南汐的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南汐的眉头也紧紧蹙起,她能感觉到,一股股带着恶意的气息,正从各个方向,将此地围得如铁桶一般。

“嗖!嗖!嗖!”

几声刺破空气的轻微尖啸,数支箭矢从不同的破窗处,精准地射了进来。那箭头上,皆绑着浸满了油脂的布条,一碰到烛火,便“轰”的一声燃起,牢牢地钉在了祠堂那些干燥腐朽的木门与梁柱之上。

火光瞬间映亮了祠堂,也映亮了晚晴和南汐那写满了惊骇的脸庞。

火焰,开始顺着木头,贪婪地向上蔓延。

紧接着,一股极其刺鼻的、混杂着湿草烧灼的焦糊味、辣椒的呛鼻辛辣以及某种动物粪便的恶臭的浓烟,顺着上风口,从门窗的缝隙中,滚滚地灌了进来。

“咳……咳咳……”晚晴被呛得眼泪直流,几欲窒息。

对方不仅要烧,还要熏!

卢九台思虑片刻。

他用袖袍掩住口鼻,那双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祠堂内的一切——神龛后那堵坚实的石墙,火焰的蔓延方向,烟雾的流动路径,以及右后方那处因年久失修而坍塌形成的、通往屋后密林的巨大破洞。

他不容置疑的,对身旁那同样在剧烈咳嗽的二女,低声道:

“用湿布捂住口鼻,躲到神龛后面那堵石墙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南汐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立刻拉着晚晴,依言照做。

卢九台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抬起那条闪着微光的星骸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祠堂左侧那面看似完好的墙壁,狠狠地砸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般响起。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砖石四溅。

祠堂外的脚步声,果然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大部分都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快速围拢了过去。

就是现在!

卢九台的身形,如同一只在黑暗中滑翔的夜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矮下身,利用滚滚浓烟的掩护,从祠堂右后方那处早已存在的破墙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他借着夜色与密林的掩护,如同一道融于黑暗的鬼影,迅速地、反向移动,彻底消失在了那片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沉的黑暗之中。

祠堂内,南汐和晚晴躲在神龛之后,看着那个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破洞。

洞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风声、火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而那个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晚晴本能的紧紧抓住了南汐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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