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祭台在暴雨中浮起幽蓝符文。任向宁玄色冕服翻飞如垂天之翼,掌心托着的玉匣突然坠地碎裂——十二尊兽首衔环碎片扎进祭坛沟槽,暴雨冲刷的血水瞬间被吸噬一空!
“陛下小心!”侍卫长横剑格开飞射的琉璃盏碎片。
任向宁指尖却拈起块染血的碎玉,任锋刃割破皮肉:“江爱卿可知这玉匣装着什么?”他忽然将碎玉按向江律眉心,“是你去年献给先帝的……南海长生珏!”
江律的刀尖凝在倪百户替身心口三寸。刀柄镶嵌的幽冥珠突射血光,映出玉珏深处流动的黑雾——那分明是他亲手喂给先帝的噬魂蛊母虫!
“孤请司天监重炼此珏。”帝王的声音压过雷鸣,“三百死囚的精魄养出的新蛊,专爱吞食旧主。”
噬魂蛊母虫的触须穿透玉珏扎进江律眉心时,鬼门子的狂笑震碎祭台石板:“好个一石二鸟!任家小儿竟想用本座的蛊虫……”
话未落音,苍梧秦王突然扼住自己咽喉。金丝蟒袍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鼓包,七窍钻出裹着胎膜的幽冥鬼将雏体!他脚边倾翻的琥珀杯里,葡萄酒液正化作沸腾的虫潮——那杯御赐的“葡萄酿”早被任向宁换成了蛊虫原液!
护城河底的幽荧石陡然浮空。佐非言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见石中射出的光柱贯穿雨幕,直抵祭台上空的幽冥漩涡中心。光柱里清晰映出鬼门子的真容:黑袍下竟是万千缠绕的怨魂触手,心脏部位嵌着西瓜籽形的晶核!
“原来幽冥左护法……”鼓的龙爪插入自己胸膛伤口,扯出黏连血丝的鳞片,“不过发芽之毒种!”
沾血的龙鳞被弹向光柱。就在触到幽冥漩涡的刹那,鬼门子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嚎。鳞片纹路在漩涡里疯狂蔓延生长,竟凝成巨型血鼓虚影——
咚!
声浪扫过处,祭台四周的幽冥教众突然僵直。他们黑袍下伸出西瓜藤般的血管,末端连接着苍梧秦王体内未破膜的鬼将胚胎。光天化日之下,三万活尸军竟是靠这些藤蔓远程操控的人傀!
“断藤!”任向宁斩剑劈向祭坛蟠龙柱。柱体应声崩裂,露出浇筑在铜芯里的血玉卦盘——这才是真正操控藤蔓的中枢!
江律的刀终于捅穿倪百户替身的胸膛。却见那“尸体”猛然睁眼,枯手攥住插在心口的刀刃,溃烂的嘴唇无声开合。暴雨冲刷掉他脸上易容药泥,露出的赫然是仵作秦十三的脸!
“侯爷……”秦十三指甲抠进刀柄的幽冥珠,“您让小人毒杀先帝时……可想过自己会喝下同一壶酒?”
幽荧石的光突然染上血晕。佐非言惊觉无数半透明人影正穿透河水流向石体,为首的清癯老者魂魄残破,胸前插着大狱的烙铁——正是倪百户!
画面在佐非言识海炸开:
湿冷的诏狱石墙上,倪百户指尖蘸血疾书。墨迹透出森森鬼气,写出的却是江律勾结幽冥的粮道分布图——他竟以文心为纸、魂魄为墨,将毕生修为炼成最后一份谏章!
“此卷需殿下焚血启封。”老儒生喉管被烙铁烫得焦黑,眼珠却亮得骇人,“待江律伏诛日,老臣的‘叛’字自会刻到他颅骨上!”
铁门开启时,任向宁玄色貂裘拂过血图。年轻的二皇子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纸页的刹那,倪百户胸口“叛”字骤然发亮——那是帝王血脉在焚烧文心烙铁!
“原来斩首示众只是幌子。”鼓的利爪碾碎扑来的尸蝠,“任向宁要借江律的刀,让天下人记住这枚烙铁印记!”
祭坛血泊里,苍梧秦王的蟒袍已化作腐肉温床。任向宁踩着鬼将雏形破裂的胎膜,靴底沾染的蛊虫原液竟在青砖上蚀刻出契约符文:
“孤这皇叔总以为御赐葡萄酿是恩典……”帝王弯腰拾起半片琥珀杯,“却不知幽冥殿主的蛊虫,最爱亲王血脉温养!”
佐非言猛然醒悟:江律进贡的长生珏养蛊母虫是真,但任向宁在珏内嵌入了自己的帝王血契——当噬魂蛊钻进苍梧秦王喉管时,幽冥契约权属已被篡改为皇族私产!
地底突传龙吟般的闷响。十二道暗金晶脉破土而出,在王都上空交织成倒悬的幽冥王座——这才是真正的幽冥殿主降临体!
“殿主要的是三具人王遗骸。”鬼门子跪伏在王座阴影里,“任向乾的尸身种幽冥菌丝,苍梧秦王的骨殖炼契约容器……”晶脉突刺贯穿任向宁双肩,将他钉在虚空,“至于陛下——您将是第一具活着的幽冥人傀帝王!”
任向宁狂笑震落冕旒珠串:“朕既喂饱你的蛊虫,岂会不留后手?”
帝王撕开胸前皮肉,肋骨间赫然嵌着半卷血契。契约墨迹游出两条血蛇,一条钻进任向乾陵寝地宫,另一条咬住鬼门子天灵盖!
倪百户的残魂在此时暴起。那缕被帝王焚毁的文心烙铁脱离魂魄,带着灼穿时空的热浪砸向血契——
“臣以三百年儒骨,为南越留份诛心实录!”
烙铁烙入契约的刹那,佐非言看见真相奔涌:
十七岁的任向宁跪在幽冥地渊,将任氏皇族的三滴心头血滴入晶棺。棺中伸出枯爪点在他眉心:“拿三具人王尸来换永寿。”
先帝任向乾的汤药被长子上调热三度——诱发心痹的最后一味药引,出自东宫之手!
“好个弑父杀兄的活阎罗!”鼓的龙鳞在晶脉照射下渗出黑血,“连幽冥殿主都被你当刀使!”
任向宁折断肩头晶脉,瞳孔已化作幽冥九瞳:“殿主食言该受万蛊噬心……可朕留着他的契约,不正为今日烹龙?”
他掌心契约骤然裹住整座晶脉王座。帝王咬碎了自己半截舌头,混着血肉的契约咒言响彻云霄:
“以朕之人傀身,换尔永堕无间狱!”
任向宁以帝王之血发动幽冥之阵,反将幽冥殿主困于此。
“桀桀桀,好手段,只可惜你的实力于我还是相距甚远。”
幽冥殿主大手一挥,化作一缕黑烟融入这大阵中,“我本是幽冥,今日怎会困于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