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一桌的京营节度使的夫人,立刻便举起了手中的牌子,笑道:
“宝二爷疼嫂子,我们也不能落后了。一百五十两!”
“呵呵,张夫人好大的手笔。”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看去,是新晋礼部侍郎何家的夫人。
她家是新贵,最是喜欢在这种场合,与老牌的勋贵们一争高下。
她看着那位张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只是,这等能滋养容颜的宝贝,可不是光有银子就行的。我出两百两!”
那张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
“区区两百两,何夫人也太小瞧我们镇国公府了。两百五十两!”
“三百两!”何夫人毫不示弱。
一场为了“面子”的战争,打响很突然却也毫不意外。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就多。
最终,这第一套“凤仪牡丹”,竟被那位何夫人以三百八十两的天价收入囊中。
她倒是出得起这个价格,听说嫁过去的时候娘家给的嫁妆丰厚。
京城里最近风头大得很。
江耘的服务很是到位,尤其是情绪价值给的极足。
为这位何夫人送上了精心准备的插花。
还特意写了调养的方子,每日照顾脸部的特别细致方案一并送上,自然也少不了彩虹屁一番,甚至还做了一首打油诗。
惹的何夫人又一阵欢喜,挥手间又给了江耘百两的赏银。
王熙凤看的眼热,她早就料想过这东西会值钱,却没想过会值钱到这种地步。
照这个排场下去,别说两千两,今夜都有可能赚回五千两银子。
嘿——这个江耘——
王熙凤心中懊悔,早知就不该答应和他五五分成,如此这般算下来是自己亏了呀。
拍卖在继续。
每一套“群芳谱”的出现,都会引来一阵激烈的争抢。
角落里,李阁老的夫人看着眼前这疯狂的景象,几次都想举起手中的牌子。
可当她看到那些王妃、郡主们,动辄以五十两、一百两的幅度加价时,她那只举到一半的手,便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李守中虽然品级不低。
但是朝中清流,又不是什么大族,一年所得也就那些基础俸禄。
勉强维持一族在京城的吃喝用度还行,想要在这种场合争个高低,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夫人身边的李清芷透过面纱看着那些拍得了宝物后,满脸喜悦与骄傲的夫人小姐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逐渐的把头埋低不敢言语。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套,也是最受瞩目的一套——之前为林黛玉所制的“潇湘竹露”复制品。
王熙凤心里自然得意。
她清了清嗓子拿起小锤,正欲为这最后一件定下一个更高的底价。
她身后的平儿却忽然,快步上前,在她耳边说道:
“奶奶,宫里头……来人了,在后台请您过去一叙。”
王熙凤脸上那即将绽放的笑容,稍稍的有些凝固,涉及到皇宫两个字,总是能让这些世家大族的人敏感。
宫里来的能是谁?夏太监?
对着台下,她屈膝一福笑道:“各位姐姐妹妹,稍安勿躁。后台备了些新上的茶点,我去去就来。”
后台一间僻静的厢房内。
元春娘娘身边,最得脸的夏太监,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这贾元春是贾政与王夫人的长女,早些年被选入宫中封为贤德妃。(元妃)
也算是是如今贾府的一大倚仗。
夏太监没有穿那身显眼的内侍官服,只着了一件深色的、质地上乘的常服。
他神态平和,眉眼中却不自觉,有些傲气流出毕竟是皇宫里的人。
“夏公公,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扫榻相迎啊。”王熙凤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说道。
夏太监缓缓放下茶杯,也站起身,脸上是那种宫里人特有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凤奶奶说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咱家兄长时候也不能随意出宫,今日正好碰上个恩典,也就顺道来替贵妃娘娘传个话。”
王熙凤面对这个夏太监拘谨了很多,只在一旁安静听着。
只听夏太监继续说道:
“娘娘听闻,府上出了这等能让‘花容常驻’的奇物,心中也是欢喜。
她说,外面的东西再好也是凡品。只有自家的姐妹,做出的东西才是最贴心、也最干净的。”
“最近宫里又来了新人,一个个娇嫩的花苞似的。”
他顿了顿,目光瞥了一眼外面喧闹的大厅。
“娘娘也在抱怨呢,府上有这种东西也该早送到她那里去了。”
王熙凤只觉得背后,瞬间便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江耘这次闹的真是动静不小,这等小事竟然都传到皇宫里去了。
听出夏太监的言语里多着几分责怪。
她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串玉珠,塞进这夏太监的手掌心里。
“瞧您说的,这原就是我们要孝敬娘娘的。能得娘娘赏识,是这东西的福气更是我们阖府的体面。”
“只是不方便进宫去,我这几日也正在为这事着急呢。”
夏太监收了东西,眉眼这才舒展开。
“那我便替娘娘谢过了。”
“这东西要真的有用,平日里就多备上一些上好的,娘娘日日惦记着家里,家里也得想着娘娘不是。”
王熙凤连连称了几个是字,这才勉强将夏太监送出了后台。
长呼出一口气来,饶是她这么精明能干,也觉得压力倍增。
此事牵扯到皇宫,可真的有了天大的关系,绝不能出半分的错了。
重新回到高台之上,王熙凤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只是心情却有些烦闷,总觉得不怎么舒服。
“各位姐姐妹妹,实在是对不住了。”
“这最后一份‘潇湘竹露’,”她顿了顿环视全场,“被那不小心的下人打翻了去,却也可惜。”
“倒是还有些养颜去红的精品,都是制作难得外面难求的,这里就送给姐姐妹妹们。”
“权当赔罪了。”
王熙凤这边说着,已经招呼手下人将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赠品送了下去。
群芳夜宴,尘埃落定。
缀锦楼一间僻静的雅室内,满堂的喧嚣仿佛已被隔绝在外。
一沓厚厚的三千多两白银的银票,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王熙凤坐在主位上,脸上却早已没了方才那“一掷千金”的狂喜,甚至多有些凝重。
当江耘在平儿的引领下,走进雅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在他看来,今夜大获全胜,王熙凤应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才对。
“二奶奶。”
江耘主动开口试探着问道。
“可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身体上有些不适,怎么脸色看起来实在不算好看?”
王熙凤闻言抬起头,那双丹凤眼带着一丝疲惫。
她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江兄弟,你觉得这生意是不是做的越大越好?若是大到皇宫里去,你是心喜呢?还是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