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律悲歌 第4章 厄运连锁

作者:燚昊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7-02 05: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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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内侧的玄冥印记灼热未消,陈伯乙木针法的余韵像温和的溪流,在陆离破损的经络间艰难穿行,勉强压制着玄水鉴反噬带来的、仿佛要将灵魂冻裂的阴寒痛楚。床头柜上,那盆清心草叶片微光流转,持续散发着抚慰魂灵的清凉乙木生气。但陆离的心,却比胸口的伤更冷,更沉。

修复玄水鉴的三样材料,如同三座大山压在他残喘的命途上。无根水、雷击木屑尚存一丝希望,但那纯净土行灵砂所在的星辉矿坑…那是寰宇集团的禁脔,是吞噬生命的魔窟。他攥紧了被苏晴拍在床头的证物袋,指尖隔着透明塑料抚摸着祖传龟甲上那道狰狞的死灰色裂纹,仿佛能感受到它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玄水鉴崩溃倒计时:6天23小时58分」

「寿元:20年346天(持续衰减)」

冰冷的数字在识海中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丧钟的余音。

“大哥哥,喝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陆离死寂的思绪。陈芊洛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递到他唇边,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爷爷说你现在不能动气,要静养。”

陆离勉强扯动嘴角,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适,却冲不散心底的冰冷阴霾。他看着芊洛纯净无邪的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头。天煞孤星…靠近他的人,最终都会如何?爷爷、父母…下一个,会不会是这对救他的祖孙?

“谢谢…”他声音嘶哑。

“芊洛,去准备子时取露的玉瓶和引露符。”陈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换上了一件深青色的旧布褂,手里拿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狭长木盒,神色肃穆。“陆小子,阴沉木心屑,老朽这就为你取来。”他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柄造型古朴、刃口闪烁着乌沉光泽的刻刀,刀身隐隐有细密的雷纹。

“陈伯,我…”陆离挣扎着想下床。取用他人传承之物,于心不安。

“躺着!”陈伯不容置疑地挥手打断,“玄水鉴关乎你性命,也关乎…你爷爷的传承。这点损耗,百草堂还承受得起。”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通往百草堂后堂的侧门。

病房里只剩下陆离和芊洛。女孩似乎感受到他沉重的悲伤,安静地坐在床边,小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清心草的叶片,翠绿的光点随着她的指尖跳跃。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中蔓延,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陆离左耳内永恒的嗡鸣。

“芊洛,”陆离忽然开口,声音干涩,“你…怕我吗?”

女孩抬起头,有些茫然:“怕?为什么怕大哥哥?”

“靠近我的人…都没好下场。”陆离闭上眼,车祸现场王磊扭曲的尸体、老吴空洞的眼窝在黑暗中浮现,“就像…诅咒。”

芊洛歪着头想了想,纯净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坚定:“可是,清心草告诉我,大哥哥心里的‘水’,虽然很冷很悲伤,但是…很干净呀!爷爷说,干净的心,再冷也不会伤害别人的。”她顿了顿,小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而且,芊洛感觉暖暖的,靠近大哥哥的时候,这里的‘小树苗’好像…更精神了一点?”

陆离猛地睁开眼,看向芊洛心口。在阴阳眼的视界里,女孩胸腔内确实盘踞着一团极其浓郁、生机勃勃的翠绿色光团,如同初生的世界树幼苗,散发着温暖纯粹的生命气息。此刻,那光团正微微脉动着,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丝丝缕缕地试图渗透进他周身弥漫的灰败“气”场中。

乙木灵体…天生亲近生机,抗拒衰亡?或许,这就是她暂时未被自己命格明显影响的原因?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希冀,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陆离死寂的心底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病房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惊恐的尖叫!

“撞人啦!!”

“快打120!!”

“好多血!!”

尖锐的刹车声、碰撞声、人群的惊呼混杂在一起,透过厚重的金属门缝,狠狠刺入陆离仅存的右耳。

陆离脸色骤变!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伴随着剧烈心悸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比胸口的伤更痛!那是“天煞孤星”命格被剧烈引动的征兆!

“芊洛!待在这里别动!”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扯掉身上连接的导线,不顾胸口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踉跄着冲向病房门口!

“大哥哥!你的伤!”芊洛惊呼。

陆离充耳不闻,一把拉开厚重的金属门。走廊尽头,通向医院外部露天停车场的侧门敞开着,刺眼的阳光和混乱的人声涌了进来。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停车场入口处已围了一圈人。一辆满载货物的厢式小货车歪斜地停在路中央,车头凹陷。一个穿着黄色外卖制服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头盔滚落一旁,露出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正是几天前在立交桥下找他算过卦的外卖小哥,王磊!

他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口中不断涌出血沫,眼神涣散,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旁边散落着变形的外卖箱和撒了一地的饭菜。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两个护士正蹲在伤者身边进行紧急处理,但看他们凝重的脸色,情况显然极不乐观。

“让开!都让开!别围着!”有人在大喊。

“怎么回事?”陆离抓住旁边一个惊魂未定的清洁工大妈。

“造孽啊!”大妈拍着大腿,声音发颤,“这小伙子骑车送外卖,被一辆抢黄灯拐弯的轿车撞飞了!那杀千刀的轿车…跑了!”

又是车祸!又是王磊!

陆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天前水镜卜筮中看到的【泽水困】化【天水讼】的卦象,王磊脖颈上趴着的阴童,自己警告他远离城南的嘶吼…还有那句“天煞孤星害我者偿命”的怨毒诅咒…所有画面碎片般在脑中炸开!

他推开人群,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到王磊身边。阴阳眼瞬间开启!

王磊的头顶,那代表生机的命灯火苗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正在急速黯淡下去!更让陆离心胆俱裂的是,在王磊的脖颈两侧,那两个之前被阴童掐出的、淡淡的青黑色小手印,此刻正如同活物般蠕动、加深,散发出浓烈的怨毒阴气!这阴气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吮吸着王磊最后的生机,并与他逸散的怨念迅速融合!

“别…别碰他!”陆离嘶哑地吼出声,试图阻止靠近的医生。但已经晚了。

就在一名年轻护士伸手去扶王磊头部,试图固定他颈部的瞬间——

“嗬…呃啊——!!”王磊猛地瞪圆了眼睛,瞳孔瞬间被浑浊的黑色占据!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阴冷气息猛地从他口鼻中喷出!离他最近的年轻护士首当其冲,被那黑气喷了一脸,瞬间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死灰色!

“小张!”旁边的医生惊骇欲绝!

与此同时,王磊的身体在血泊中剧烈抽搐起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断裂的腿骨竟强行扭曲着撑起!他脖颈上的青黑色小手印如同烙印般凸起,散发着幽幽的黑光。一股混合着血腥、怨毒和阴邪的恐怖气息,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尸…尸变了?!”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更加惊恐的尖叫,人群瞬间炸开,四散奔逃!

陆离如坠冰窟!救人,又一次变成了催命!命格反噬不仅再次降临王磊,更催化了他体内的阴童怨气与自身濒死的滔天怨念,瞬间化为更凶戾的邪祟!甚至波及了无辜的护士!

识海中,《玄冥命书》幽蓝光芒疯狂闪烁,猩红的警告覆盖了整个视野:

「命格反噬连锁触发!」

「目标:王磊(濒死)→伥鬼(怨煞融合体)」

「波及:无辜者张莉(生机侵蚀)」

「紧急任务发布:中断反噬连锁」

「选择:」

「A.水镜镇魂(消耗寿元15天,尝试净化新生怨煞,成功率35%)」

「B.引煞离体(以自身为饵,引怨煞攻击,牺牲自身部分生机,成功率65%)」

「C.放任(任务失败,惩罚:厄运连锁范围扩大,随机剥夺一项感官)」

冰冷的选项悬浮在意识中,每一个都通向深渊。王磊(或者说正在占据他躯壳的怨煞)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挂着血丝,那双完全漆黑的眼瞳死死锁定了离他最近的陆离,裂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被他怨煞之气侵蚀的护士小张,则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生机正被那黑气飞速抽离!

没有时间犹豫!放任的结果是更多人受害,甚至可能波及到病房里的芊洛!

“我选A!”陆离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布满血丝。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瞬间的清醒和一丝微薄的力量。他沾着心头精血的手指,不顾胸口撕裂般的疼痛,闪电般在虚空中划动!

“天地水律!玄冥为引!镇魂!定魄!”

嗡!

悬浮在识海中的玄水鉴龟甲虚影剧烈震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一道由无数流动水纹构成的复杂符文瞬间在陆离指尖成型,带着古老悲怆的净化气息,狠狠印向正在尸变的王磊眉心!

“吼——!!”

由王磊怨魂与阴童融合而成的伥鬼发出凄厉的咆哮,周身爆发出浓烈的黑气,如同盾牌般撞向幽蓝符文!

嗤——!

蓝光与黑气猛烈碰撞,发出冷水浇入滚油般的剧烈声响!幽蓝符文光芒大盛,死死压制着翻涌的黑气,但陆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摇晃,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寿元被强行抽取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寿元-15天!」

「当前寿元:20年331天!」

“你在干什么?!”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苏晴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医院大楼内冲出!她显然看到了陆离喷血画符和伥鬼身上爆发的非人黑气!她眼中怒火与惊疑交织,更深处,一丝被眼前邪异景象彻底引燃的、狂暴的赤红业火疯狂翻涌!她毫不犹豫,拔枪对准了正在与幽蓝符文僵持的伥鬼!

“苏晴!别开枪!他在…”陆离惊骇欲绝,想要阻止,但虚弱和剧痛让他声音嘶哑。

砰!砰!砰!

苏晴的枪法极准,三发特制的高爆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射向伥鬼的头颅和心脏!弹头在接触到伥鬼体表翻腾的黑气时,竟然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吼——!

子弹的冲击和火焰的灼烧非但没有消灭伥鬼,反而像是彻底激怒了它!它猛地转头,漆黑的眼瞳死死盯住苏晴,放弃了与幽蓝符文的僵持,裹挟着浓郁的黑气,如同炮弹般扑向苏晴!速度之快,带起一片腥风!

苏晴瞳孔骤缩!她体内的红莲业火被这极致的阴邪和死亡气息彻底引爆!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灼热波纹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她脚下的水泥地瞬间龟裂、焦黑!

“滚开!”苏晴发出一声带着火焰咆哮般的怒吼,不退反进,竟徒手抓向扑来的伥鬼!她的手掌瞬间变得赤红,仿佛烧红的烙铁!

滋啦——!

赤红的手掌与伥鬼的黑气利爪狠狠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黑气被灼热的业火疯狂焚烧,发出凄厉的尖啸!但伥鬼的力量远超想象,它另一只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掏向苏晴的心口!

陆离目眦欲裂!苏晴的业火失控了!她正在用最狂暴的方式与伥鬼硬拼!这样下去,要么她被伥鬼撕裂,要么业火彻底失控焚尽周围一切!

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透支寿元的虚弱,再次沟通玄水鉴!这一次,目标不是伥鬼,而是苏晴!

“水润…泽被!”他嘶吼着,将识海中玄水鉴最后一点温润的水行之力,连同自己残存的精神力,化作一道清凉的、带着安抚气息的幽蓝水流,射向苏晴后心!

嗤!

幽蓝水流没入苏晴体内。她周身狂暴翻涌的赤红业火猛地一滞!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似乎被强行浇灭了一丝,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就是现在!

苏晴战斗本能极其强悍,抓住这电光火石的间隙,赤红的手掌猛地发力!

“焚!”

轰!

更加炽烈的红莲业火从她掌心爆发,瞬间将伥鬼的利爪连同半边身躯吞噬!黑气在赤红的火焰中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尖嚎,迅速消融瓦解!王磊那残破的躯体如同破布娃娃般摔落在地,迅速焦黑碳化,最后只剩下一小堆灰烬,以及灰烬中两枚扭曲焦黑的、指甲盖大小的青黑色指骨。

战斗戛然而止。停车场一片狼藉,弥漫着焦臭味和血腥味。苏晴站在原地,剧烈喘息着,周身翻腾的业火缓缓收敛回体内,但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神深处残留着惊悸和后怕,以及一丝…对陆离那诡异手段的深深忌惮和审视。她颈后的肌肤下,红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才渐渐平息。

陆离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前栽倒。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的视野看到,远处医院大楼的楼顶边缘,一只金属乌鸦正静静地蹲在那里,冰冷的复眼红光微闪,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同时,他口袋里那枚冰冷的怀表,似乎也微微震动了一下。

厄运的连锁,才刚刚开始。而黑暗中的眼睛,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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