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内侧的玄冥命书印记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直接在陆离濒临涣散的意识中炸响:
「新手任务:熬过三更(01:52:17… 01:52:16…)」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数字跳动都牵扯着胸口那被幽蓝水纹覆盖、却依旧传来钻心刺痛的贯穿伤。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身下混合了鲜血和污泥的地面,带走体温,也带走所剩无几的气力。王磊破碎的残躯在不远处逐渐冰冷,老吴(吴守义)佝偻的身体倒在另一边,空洞的眼窝仰望着永不停歇的雨幕,手里还紧紧攥着半截焦黑的桃木。
陆离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带出血沫。他死死攥着那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内爷爷陆九渊与沈天南年轻时的合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寰宇集团…沈天南…爷爷…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雨夜的死寂。红蓝闪烁的警灯在湿漉漉的街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几辆警车急刹在狼藉的现场周围,车门打开,穿着雨衣的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
“封锁现场!叫法医!注意保护痕迹!”一个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穿透雨幕。
陆离勉强抬起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跨过警戒线走来。她没穿雨衣,只套着一件深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雨水顺着她利落的短发和英气的脸庞滑落,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衬得那双此刻正锐利扫视现场的眸子更加明亮逼人。她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光束精准地扫过王磊的尸体、老吴的遗体,最后落在蜷缩在血泊泥泞中的陆离身上。
女警眉头紧锁,大步流星地走到陆离面前,蹲下身。冲锋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警徽的一角。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陆离胸口那处被幽蓝水纹覆盖的诡异伤口,以及他手腕内侧刚刚隐没下去的龟甲印记残痕。
“姓名?身份?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简洁有力,带着职业性的冰冷审视。
陆离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发出的声音嘶哑难辨:“陆…陆离…算命的…车祸…还有…鬼…”
“鬼?”女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更多的是审视和怀疑。“我是市局特案组苏晴。详细说清楚!谁撞的?现场为什么有打斗痕迹?你胸口的伤怎么回事?”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陆离身边散落的、沾血的龟甲碎片和那半截焦黑的雷击桃木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法医在助手陪同下匆匆赶到王磊的尸体旁。他蹲下身,熟练地开始初步检查。当他翻开王磊被雨水浸泡得发白的手掌时,动作猛地一顿。
“苏队!”老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他小心地用镊子从王磊紧握的手心里,夹出了那张陆离之前塞给他的、已经湿透发烂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用朱砂描绘的水波纹路被血水浸染,显得更加诡异。“死者手里…攥着这个。”
苏晴立刻起身走过去,接过镊子,仔细端详那张符纸。她的指尖在触碰到符纸边缘的瞬间,眉头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陆离清晰地“看”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灼热毁灭气息的**红芒**,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那气息狂暴而混乱,与她本人干练冷静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
**红莲业火!**玄冥命书系统关于“苏晴(业火失控倒计时)”的提示瞬间在陆离脑海闪过。
“又是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苏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似乎这符纸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她厌恶地将符纸连同镊子一起递给助手,“作为证物收好!”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再次刺向陆离,“你画的?解释!”
陆离挣扎着想解释,但胸口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彻底昏迷的前一秒,眼角的余光瞥见警戒线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过雨幕。后座车窗降下一道缝隙,一只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的手伸了出来,指尖夹着一个银色的、造型奇特的**电子烟**。那人似乎漫不经心地朝着车祸现场的方向,轻轻吸了一口。
呼——
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奇异腥甜的**青灰色烟雾**,从车窗缝隙中飘散出来,并未融入雨幕,反而像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朝着陆离和苏晴的方向悄然蔓延而来!
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感瞬间攫住了陆离!这感觉…和之前附在王磊身上的阴童怨气如出一辙,但更加精纯、更加隐蔽!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怨灵,是**人为炼制的阴邪之气**!
识海中,《玄冥命书》幽蓝光芒急促闪烁,发出无声的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阴秽煞气侵袭!」
「来源:未知炼魂邪术产物」
「目标:宿主/苏晴」
「效果:侵蚀心智,诱发负面情绪,催化业火/命格反噬!」
“小心…烟…”陆离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但声音微弱得被雨声完全吞没。
苏晴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她猛地转头看向那辆正要驶离的黑色轿车,英气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站住!”她厉喝一声,拔腿就要追。
然而,就在她情绪剧烈波动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炽热狂暴的波动以苏晴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周围的雨水在靠近她身体半尺范围时,竟被瞬间蒸发成白色的水汽!她冲锋衣的领口下,隐约透出一抹妖异的**红莲虚影**!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狂暴的红芒如同压抑的火山岩浆,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警告:苏晴业火失控临界点突破!」
「倒计时加速:71:33:02→ 00:05:00!」
系统的警报声在陆离脑中尖锐鸣响!他看得分明,那些飘散过来的青灰色烟雾,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苏晴周身逸散出的那灼热而混乱的业火气息汇聚而去!阴邪煞气与狂暴业火相遇,非但没有相互抵消,反而像火上浇油!
“呃啊!”苏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单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她死死咬住下唇,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对抗着体内那股即将失控焚毁一切的火焰。但那双眼睛里的红芒越来越盛,看向陆离的目光,在痛苦挣扎中,竟也带上了一丝被煞气引动、难以自控的暴戾和怀疑!
不行!绝不能让她在这里失控!否则方圆百米恐怕都会化为焦土!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重伤的自己!
陆离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低下头,避开苏晴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沟通识海中的龟甲。
“玄冥命书…助我!”他无声地呐喊,将刚刚获得的那一点珍贵的**逆命点**,毫不犹豫地投入龟甲虚影之中!
「逆命点-1」
「指令确认:推演‘水镜·溯光’(基础片段)」
「目标:锁定不明煞气来源车辆(局部回溯)」
嗡!
祖传龟甲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幽蓝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一股冰冷的水流般的力量涌入陆离几乎枯竭的精神。他沾满血污的手指在身下冰冷的积水中无意识地划动,指尖触碰到的水面,瞬间映照出并非此刻雨夜街景的画面——
画面极其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带着水波般的晃动。视角很低,像是在路边仰视。那辆即将驶离的黑色轿车后车窗缓缓升起,在车窗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借助车内仪表盘微弱的光线,陆离“看”到了一张一闪而过的侧脸!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嘴角似乎天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讥诮弧度。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即使是在模糊回溯的画面中,也透着一股非人的漠然和…残忍的兴味。他似乎在欣赏着苏晴痛苦挣扎的样子。
画面戛然而止!
「水镜回溯结束」
「代价支付:宿主听力暂时性丧失(左耳)72小时」
一股尖锐的、仿佛耳膜被刺穿的剧痛从左耳传来,紧接着,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失衡,左耳陷入一片死寂的嗡鸣!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更加清晰,而周围警察的呼喊、雨声、警笛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从右边传来。
剧烈的精神消耗和感官剥夺的代价让陆离眼前彻底一黑,彻底昏迷过去。昏迷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苏晴强忍着业火焚身的痛苦,那双燃烧着红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刚才在水面划动的手指方向,又猛地转向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街角,脸上交织着极度的痛苦、暴怒与一丝…惊疑不定。
冰冷的雨水持续冲刷着现场。老法医从王磊紧握的手中取出符纸后,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脖颈。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他倒吸一口凉气——在死者脖颈两侧的皮肤上,清晰地印着两个小小的、青黑色的**手印**!指印纤细,绝非成人所有!
“苏队!你看这个!”老法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苏晴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业火,踉跄着走过去。当她看到那两个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诡异的青黑色小手印时,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回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胸口覆盖着诡异幽蓝水纹的陆离,又想起刚才他嘶哑喊出的“烟”和那指向水面、明显在施展某种手段的动作,以及那辆可疑的黑色轿车……
“封锁消息!现场所有物证,尤其是那张符纸和死者脖颈痕迹,列为最高保密等级!”苏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风暴,“把这个人,”她指了指陆离,“连同那半截木头,一起带走!送市局特殊监护病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通知技术科,我要这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尤其是那辆无牌黑色轿车!立刻!马上!”
她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试图浇灭体内那股狂暴的火焰和心头的惊涛骇浪。符纸、鬼手印、诡异的伤口、能引动她业火的煞气、还有那个昏迷的算命先生…以及他昏迷前眼中一闪而逝的、仿佛“看到”了什么的幽蓝光芒…
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车祸。这座城市的水面之下,有她从未想象过的巨大阴影正在蠕动。而她体内那不安分的火焰,似乎也被这阴影彻底唤醒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缝间,一丝微弱的、不受控制的赤红火苗一闪而逝,灼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