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
光线从高窗投入，被堂内沉重的梁柱切割成一道道光尘浮动的利刃。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铁锈混合的冰冷气味。
林渊站在堂中央。
他面前的黑檀木长案上，并排放着两张卡。
左边那张，邪气缭绕，是一眼可辨的赝品。
右边那张，本该灵光璀璨的【青龙卡】，此刻却光芒晦暗，宛如死物。
首座之上，李长老面沉如水。
赵昇站在一旁，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林渊。”
李长老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人证物证俱在，你盗窃【玄武镇魂印】未遂，转而试图以赝品调换【青龙卡】，还不知罪？”
林渊没有看那些所谓的“物证”。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长老身上。
“在我认罪之前，想请教李长老一个问题。”
李长老眉头微皱。
“讲。”
“【青龙卡】乃宗门至宝，灵性充沛。”
林渊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堂内。
“为何交到我手中不过两个时辰，就变成了这副灵性全无的模样？”
“是你监守不力，还是说……你交给我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件残次品？”
此言一出，堂下旁听的几名弟子顿时一片低声哗然。
这不是辩解。
是反诉。
“放肆！”
赵昇厉声喝道，似乎想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
“你一个罪人，还敢污蔑长老！”
林渊看都未看他一眼，依旧盯着李长老。
“我更大胆的猜测是，有人想借我的手，将这张真正的【青龙卡】，名正言顺地变成一张‘已损毁’的废卡，从而掩盖某些秘密。”
李长老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一派胡言！你罪行败露，还想通过混淆视听来脱罪？”
“我的罪？”
林渊终于将目光转向赵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那我们就先谈谈你的罪。”
“赵师兄，你不如先当着众人的面解释一下，昨日大比，你催动的那股狂暴灵力，为何带着【赤血燃魂符】的禁忌气息？”
【赤血燃魂符】！
这五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那是三令五申，严禁弟子私下使用的邪道禁符！
赵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身体一晃，猛地张口。
“噗——”
一口腥臭的黑血喷在地上，触目惊心。
他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指向林渊，声音凄厉。
“你……你竟在比试中对我暗下毒手！”
“长老！他用心歹毒，早有预谋！我体内的伤……就是铁证！”
“传医师！”
李长老立刻高喝，眼中闪过一丝计划通得的快意。
一名早已候在堂外的宗门医师快步上前，搭上赵昇的手腕，故作凝重地探查片刻。
“启禀长老。”
医师起身，朗声禀报。
“赵师侄体内确有一股阴寒暗劲盘踞，损伤经脉。这股暗劲的路数……与林渊师侄的功法，确有几分相似。”
轰。
最后的辩解之路，被彻底堵死。
栽赃，已经完成了闭环。
“好，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孽障！”
李长老一拍惊堂木，站起身来。
“偷盗、毁宝、残害同门！数罪并罚！林渊，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拿起案上那张暗淡的【青龙卡】，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宗门至宝，竟被你这等邪徒用恶毒邪法，损毁至此！”
看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林渊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在死寂的执法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损毁？”
林渊的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李长老，你身为藏宝阁长老，难道会认不出，这上面是你们赵家旁系赖以成名的【三阴锁灵印】？”
“你不是在惋惜它被损毁。”
“你是在害怕！”
“你怕别人发现，这张卡里封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古青龙！”
“你找死！”
李长老的伪装被当众撕开，恼羞成怒。
他彻底放弃了审判的流程。
一股属于元婴期大修士的恐怖威压，如山崩海啸，瞬间笼罩了整个执法堂。
空气凝固。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李长老甚至没有动手。
仅仅是一个念头。
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隔空轰入了林渊的丹田气海。
“呃啊——！”
林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那不是寻常的剧痛。
是他整个存在的根基，在瞬间被碾碎、被抹除的声音。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辛苦修炼出的、盘踞在丹田的灵力气旋，如同被投入磨盘的玻璃，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修为，如决堤的洪水，从他崩坏的身体里疯狂流逝。
力量、感知、速度……一切超凡脱俗的凭依，都在离他远去。
他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成了一个凡人。
“拖下去！”
李长老的声音冰冷如铁。
“废其修为，打入水牢，永世不得翻身！”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林渊。
在他被拖出执法堂的瞬间，他看到了赵昇那扭曲而得意的笑容，看到了李长老眼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贪婪。
这不是报复。
这是一个针对【青龙卡】的阴谋，而他，只是那个被选中的、用来牺牲的道具。
冰冷的铁器被烧得通红，被一名执法弟子从炭火中夹出。
烙铁上，是一个狰狞的“囚”字符文。
“按住他！”
林渊被死死压在冰冷的石墙上。
“滋啦——！”
滚烫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他的后心。
焦臭的烟气升腾而起。
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烙印并未像预想中那样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滚烫的烙铁触及他皮肤的刹那，他后心的血液仿佛活了过来，主动迎向那高温。
没有烧焦，只有吸收。
烙铁上的赤红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皮肤下的符文吸食殆尽。
最终，一个并非烙印、更像纹身的墨黑色“囚”字，深深地嵌入他的血肉之中。
它在微微搏动，仿佛一个活物。
痛。
一种比血肉烧灼更深邃、更寒冷的痛楚，从那墨黑的符文中传来。
林渊的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在他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了。
那被遗忘在执法堂案桌上的【青龙卡】内部，那颗沉寂的心脏，跨越了空间的阻碍。
【咚…】
与他后心烙印的脉动，完美重合。
【咚…】
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