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呢?
因为楼下爱种花的老爷爷,曾和他普及过紫阳花的知识。
紫阳花,又名八仙花,绣球花,最常见的名称,就是绣球花,因为开花如绣球,极为漂亮,因此是爱花人的必备花草之一。
花期在四到六月,大概是春分之后,小暑之前。眼下刚好是花期。
常见的花朵颜色有蓝色,粉色,紫色,白色,红色等。
不同的颜色,背后暗藏着不同的原理,而这原理,大概率能精准定位到凶手的巢穴——精准到百米之内!
思忖间。
一道悠扬的钟声,忽然从远空,穿过槐树枝桠,穿过树叶间,波荡着空气,进入耳朵。
天上的云影散去,太阳跳出来,一束束散发着它的光。
秦稚川身上也似乎闪跳着朝阳的勃勃生机。
他眼神一定,上前小步,礼貌拱了拱手:“大人,我有一些想法……可以根据蓝色紫阳花花瓣,找到凶手的住处。”
冷不丁的一句话,平地起惊雷,震破了现场的寂静。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武耕安!不要命了?”
武父就和秦稚川并肩而立,秦稚川上前一小步的行为,让他意外,更让他悚然一惊,险些魂飞天外。
他下意识攥住秦稚川的手臂,压低嗓子呵斥。
你个龟儿子,老子让你表现好一点,不是让你跳出来耍宝!这是你能说的话吗?你每天挟弹弓打鸟,或者斗鸡走狗,或者干些帮闲的事情,你能懂什么?你懂个屁!
一想到自家逆子在这么大的场合跳出来闯大祸。
武父就战战兢兢,欲哭无泪……他恨不得把话捡起来,塞回武耕安的腚眼里!
然而话已脱口而出,想要收回却万万不能了……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齐稚川身上,揣测着估量着……
就连观音少女,都被他的‘莽撞’所惊讶到了,投来了澄澈如水晶的目光。
“嗯?”
李翰林转身。一双幽深如渊泉,充满权威和压迫感的眼眸,盯望着秦稚川。
“这是谁家小孩?”声调缓慢从容,听不出蕴藏了何种情绪,有一种莫可窥测之感。
惨了啊!
惨了!
该怎么收场?!
在官场早练就一双“慧眼”的武父霎时心惊肉跳,好像心被悬到了万丈钢丝之上,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大人,这……这是犬犬……子武耕安,他极其顽劣愚蠢,总是不分场合胡说八道,请大人原谅!”
武隆立刻单膝跪下,结结巴巴辩解。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大祸,他武隆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背景啊,一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才能在京城苟活。
生怕开罪了大人物,直接被贬去几千里外……
可现在,自家逆子一开口,就要犯事!
武隆脑袋一片空白,心脏一下下狠命敲击着胸肌。
“哦?你家小子什么年纪了?”
“十七。”
“十七么……比我家小女年长一年,你带他来学习,看来是打算重点栽培?”
武父汗流浃背,不停擦着额头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是……大人明察……”
小心思被发现,武父如芒刺在背,这种事情,不上称还好,上称了如果被上司责难,可是有千斤重的啊。尤其是在以正直著称的李翰林面前……
听得此言。
李大人眼眸微垂:“你有小心思,我能理解,不过也要有真才实学!酒囊饭袋,滥竽充数,尸位素餐,绝对不行!”
“这样,既然你家小子自告奋勇,那便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把想法说出来听听。反正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头绪。”
“我很想知道,你家小子凭什么靠这千家万户处处都有的紫阳花,找到凶手!”
在长安城,紫阳花属于随处可见的花卉。皇宫里有,达官贵人的府邸里有,甚至普通百姓家里也有,想从中找出凶手的藏匿地点,何异于大海捞针?
李大人并不觉得紫阳花花瓣是什么重要线索。
现场其它官吏,同样不觉得平平无奇的紫阳花花瓣能成为突破口。
于是一道道目光,都带着某种暗暗的审视,齐刷刷盯住秦稚川。
在如此多的目光下,人总是容易紧张。不过秦稚川毫无滞涩,思索片刻,组织好言语,就极为自信地站了出来。
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姿态。
“其实是花的颜色,蕴藏玄机。”
“花的颜色蕴藏玄机?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卖关子让李大人难猜!”武父上前一步,蒲扇大的巴掌拍在秦稚川的后脑勺上,他很急,急得有些昏头昏脑了。
“欸——”李大人擎起手臂,示意武父噤声:“不要催,让他慢慢说,一字一句说清楚,花瓣颜色到底蕴含了什么玄机!”
“大人从善如流,实乃英明!晚辈佩服!”秦稚川做出一副‘大人的恩情还不完’的神情,狠狠提供一波情绪价值。
其实他在开口之先,就已经观察过了,如果李大人易怒,他绝不会傻乎乎地去唐突正三品官员。
正是因为发现此人还好说话,还带了个漂亮女儿在身边,才会更加包容,更加宽容。
果不其然!
李大人很有耐心:“不要溜须拍马说些和案件无关的事情!”
“大人此言差矣,世上先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没有伯乐,就算是千里马,也只能在奴隶人手下受辱,在槽枥之间老死!”
“而大人宽容仁善,面对晚辈的无礼抢白,却不横加指责,这就是伯乐赏识千里马,所以晚辈哪里是溜须拍马呢?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意,有感而发啊!”
不得不说,秦稚川的角色扮演非常成功,已经成功融入大理寺官场了。
这也是被逼无奈的事情,本体还在暗无天日的暗牢里度秒如年呢!为了拯救本体脱离苦海,他必须情商满满——事实证明,人人都爱穿冰爽的内裤,人人也都爱听奉承话,寺卿大人,也不能免俗!
秦稚川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李翰林开怀大小:“越发溜须拍马了!快说重点!”
虽然是呵斥,但声调中却是笑意。
“好!那晚辈就献丑了!”
秦稚川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同时昂起头颅,那姿态仿佛在说一句话——
都闪开!
都闪开!
我要开始人前显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