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社科阅览区总弥漫着旧书与阳光混合的气息。王东峰指尖划过第3271本书的书脊时,《管理学原理》封皮的烫金字体在斜光中晃了晃——三个月来,他从《科技通史》读到《组织行为学》,草稿纸堆里藏着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笔记:科技类知识被他拆解成代码逻辑,管理类理论被他比作算法优化,人文类著作则成了理解人性的“解码手册”。当他合上最后一本《青年领导力培养》,突然在某页空白处看见自己写的批注:“知识像树的根系,扎得越深,越能触到更高处的光。”
这种“触到光”的感觉在他将《学生会章程》折页夹进论文时达到顶峰。招新海报上“副主席”的烫金字样在荧光灯下发亮,他盯着那三个字,喉结不自觉滚动——口袋里的论文录用通知还带着体温,那篇关于“校园信息检索系统”的研究,让他第一次觉得,堆积的知识不再是对抗自卑的盾牌,而是通往“被看见”的阶梯。他想起母亲缝在运动服领口的衬布,突然明白:想把知识化作管理实践,学生会或许是第一个试炼场。
木质长桌后的七位面试官里,刘思思的白衬衫最显眼,她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她坐在角落,珍珠手链随记录的动作轻撞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当主席问到“如何用技术解决学生权益问题”时,王东峰的手指在裤缝间攥出褶皱——他想起樱花树下刘思思淡漠的侧脸,又想起自己在图书馆为“隐性偏见”课题跑遍 20个院系收问卷的夜晚,突然开口:“想做一个能‘看见’所有声音的系统,哪怕是角落里的细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瞥见刘思思抬了抬眼,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直到走出面试室,后背的冷汗已浸透衬衫,他才敢回想:刚才回答时,自己的视线始终停在刘思思身后的樱花窗棂上,生怕撞上她那双像浸着星光的眼睛。而三天后公示的候选名单里,“王东峰”三个字赫然排在“学生会副主席”栏,旁边标注着“技术部推荐”——后来他才知道,那行小字是刘思思作为宣传部部长的亲笔批注。
礼堂台阶12级,王东峰数到第7级时,掌心的演讲稿已被汗水洇透。聚光灯打在脸上的刹那,他看见台下第二排的刘思思正翻着他的演讲稿,纸页边缘贴着她写的便利贴:“这里可以提你给山区孩子做的编程课”。那娟秀的字迹让他想起樱花树下她翻书时的指尖,心脏猛地撞了下肋骨,话筒里传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技术不该有偏见,就像樱花不该因树影矮小而被忽略……”
掌声雷动时,他下意识看向刘思思。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发间的珍珠发卡随动作轻晃,像落进他眼底的一颗星。直到主席宣布“王东峰当选学生会副主席”,他才发现自己攥着证章的手指泛白——那枚金属徽章的重量,竟和母亲寄来的家书一样沉。
散场时刘思思穿过人群走来,矿泉水瓶上的水珠滴在他新别上的证章上。“你演讲时说的‘被忽略的微光’,”她笑时眼尾弯成月牙,“和你论文里写的‘隐性偏见’很像。”王东峰的心跳骤然加速,连耳尖都烧了起来,视线慌乱地落在她身后的樱花树上——当年他在这里因身高自卑到不敢抬头,此刻却能直面她的目光,尽管指尖还在发抖。
“论文是……是瞎写的。”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论文复印件,那上面有他熬夜修改的二十多处批注。刘思思却摇摇头,珍珠手链滑到手腕:“我读过你的‘校园身高歧视调研’,数据很扎实。”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钥匙撬开了他藏了多年的心事。他看着她被夕阳镀成金边的发梢,突然想起他兄弟柯坤说的“敢考才能及格”,喉咙发紧地开口:“我进学生会,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够高……”
话未说完,刘思思却递来半块樱花饼:“下次,有机会可以多多交流”。她转身时,白色裙摆扫过草尖,发间的珍珠发卡闪了一下。王东峰捏着还带体温的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香樟道尽头,突然在心里补全了没说完的话:“更是想站到能看见你的位置,告诉全世界——那些被忽略的微光,其实都能长成树。”
夜风送来图书馆闭馆的钟声,他摸出裤袋里揉皱的体检单,“168.5cm”的数字在暮色里模糊成一片。但此刻他掌心的证章很烫,就像胸腔里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正随着知识堆砌的高度,一点点靠近那棵曾让他自卑的樱花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