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蝉鸣穿透纱窗,在草稿纸上烫出焦灼的印记。王东峰收拾书包时,看见刘思思在图书馆门口等他,手里晃着两张硬座火车票:“暑假去杭州吗?我家在断桥边。”
他接过票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翻书留下的痕迹,比王诗宇涂着亮粉的指甲更让他心安。当他踩着碎步靠近时,她指尖的火车票已被攥出细密的褶皱。“硬座要坐十一个小时呢。”她把票根塞进他掌心,指腹划过他虎口处勤工俭学磨出的硬茧,“我妈说断桥边的藕汤能祛暑。”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在她发间碎成金箔,而他突然想起王诗宇炫耀的亮粉色美甲——那指甲曾刮过他送的廉价书签,留下一道刺眼的白痕。
夜幕沉进操场跑道时,三千块钱在布包里发出窸窣的轻响。王东峰把钱塞给刘思思的动作太急,几张毛票掉在塑胶跑道上,被晚风吹得打旋。“这是我勤工俭学赚的钱”他盯着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这些钱够买三双罗健涛炫耀的AJ,却不够王诗宇一支口红的价格。
她推回来的动作突然顿住,月光恰好落进她眼尾笑纹:“我妈妈曾经对我说,钱要攥在两个人手里才暖。”帆布包的拉链被她反复摩挲,露出里面补了又补的内衬。不远处篮球场的射灯突然亮起,罗健涛被王诗宇揪着衣领的画面撞进眼帘——假AJ的鞋底卡在铁丝网缝隙里,露出鞋垫下用马克笔写的“工地专用”。
“没钱就别谈恋爱!”王诗宇的尖叫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她踢向鞋盒的力道太大,工地工资条像雪片般飞散,其中一张恰好落在王东峰脚边,墨迹未干的 800元数字旁,画着歪歪扭扭的樱花图案。而刘思思正把三千块重新塞进他口袋,指尖在他腰间停顿三秒:“等攒够了钱,我们去买西湖边的定胜糕。”
此刻的王中富正躲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手机屏幕亮着父亲今早的微信:“上次因为刘思思跳舞,你带头闹事被记大过。再敢胡来,别想继承家业!”他盯着墙角的钻石项链礼盒,喉结动了动,终究把揉皱的一等座车票塞进抽屉最深处。
火车站台的电子屏闪烁着晚点提示,刘思思保温桶里的藕汤还冒着热气。王东峰盯着她发间的樱花发卡,突然想起母亲缝在他衬衫里的暗袋——那是用他高中校服改的,此刻正贴着三千块钱的温度。检票口传来罗健涛的咒骂声,王诗宇摔在铁轨边的手链滚到他脚边,廉价水钻在晨光里折射出扭曲的光斑。
火车碾过铁轨的轰鸣中,刘思思的素描本被风吹开。“这是断桥的石栏,”她用铅笔尖戳着简笔画里两个交叠的影子,“你看,我们的头挨得多近。”荷花初绽的池塘在车窗外倒退成绿色的线,而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素描本上,指腹划过“和东峰的第一个夏天”的字迹:“这里要画朵真正的荷花。”
王中富攥着豪车钥匙的指节泛白,软卧候车室的玻璃映出他扭曲的脸。手机屏幕上雇佣私家侦探的对话框停在三天前,最新一条消息是“目标已购硬座票”。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豪门子弟不该为了灰姑娘弄脏手”,却在看见火车驶离站台的瞬间,把钥匙狠狠砸向玻璃窗——裂痕如蛛网蔓延,恰好框住远处硬座车厢里,刘思思给王东峰擦去嘴角藕汤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