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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六军驻马,君王掩面**

马嵬驿的黎明,并未带来希望,反而在死寂中酝酿着毁灭的风暴。

一夜的露宿、饥饿、恐惧和对杨国忠积压已久的滔天怨愤,如同地火在六军将士(指护驾禁军)胸中奔涌。当清晨微光勉强照亮这片狼藉的营地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杨国忠勾结胡虏,谋反!”这声指控,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杀杨国忠!清君侧!”

“诛国贼!以谢天下!”

“不杀国忠,誓不护驾!”

愤怒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驿站的宁静!数以千计的禁军士兵,红着眼睛,挥舞着刀枪,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向驿站中心——杨国忠及其亲眷的临时驻地!

李珍一夜未眠,一直警惕地关注着驿站的动静。当第一声怒吼响起时,他猛地从坡地营帐中站起,眼神锐利如刀:“来了!”

陈武、阿吉等人立刻围拢过来,手按刀柄,神情紧绷。王妃崔氏也闻声走出营帐,脸色煞白,看向李珍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与惊悸。

混乱瞬间爆发!

杨国忠正带着几名吐蕃使节(实为寻求庇护)在驿站外试图解释什么,妄图稳住局面。然而,狂怒的士兵根本不听任何辩解!他们认定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宰相就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国贼在此!”

“杀了他!”

无数刀枪如同嗜血的丛林,瞬间将杨国忠淹没!惨叫声戛然而止,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甚至连一句完整的遗言都未能留下,便被乱刀分尸!他的头颅被高高挑起,鲜血喷洒在驿站的土墙上,触目惊心!

杀戮一旦开始,便难以遏制。暴怒的士兵们冲入驿站,疯狂搜寻杨国忠的党羽和亲族。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杨贵妃的姐姐)很快被发现,她们华丽的马车成了催命符。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妇,在绝望的哭喊中被拖出车厢,同样惨死于乱刀之下!御史大夫魏方进试图阻拦,厉声呵斥:“汝等怎敢害宰相?!”话音未落,便被一刀砍死!

驿站内,玄宗皇帝和杨贵妃被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吓得魂飞魄散。高力士连滚爬爬地冲入皇帝暂居的房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兵变!士兵哗变!杨相爷……杨相爷和韩国、秦国夫人……都被杀了!乱兵正……正朝这边来!”

“什么?!”玄宗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榻上,面无人色。杨贵妃更是花容失色,浑身颤抖,死死抓住玄宗的衣袖,美目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护驾!护驾!”高力士尖声嘶喊,仅存的少量忠诚侍卫和宦官哆哆嗦嗦地关上房门,用身体死死顶住,如同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孤舟。

哗变的士兵已经将驿站中心的房舍团团围住。他们并未立刻冲击皇帝居所,但愤怒的吼声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脆弱的门窗:

“杨国忠谋反伏诛!贵妃娘娘乃祸水之源!请陛下割恩正法!”

“不杀贵妃,六军不行!”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赐死贵妃!”

一声声呐喊,如同冰冷的绞索,勒紧了房内每一个人的脖颈。玄宗浑身剧震,看着身边哭成泪人、瑟瑟发抖的爱妃,心如刀绞。他何尝不知士兵所求?但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陛下……陛下救我!玉环……玉环不想死啊!”杨贵妃泣不成声,绝美的容颜此刻只剩下对死亡的无限恐惧。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玄宗的手臂。

玄宗老泪纵横,看着爱妃,又听着门外山呼海啸般的“杀贵妃”之声,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痛苦地以袖掩面,身体佝偻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一代帝王,竟被自己的士兵逼至墙角,连心爱的女人都无力保全!

“陛下!事急矣!请速做决断啊!”高力士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他知道,再拖下去,士兵的耐心耗尽,冲进来就不仅仅是杀贵妃了!

门外的吼声越来越激烈,士兵们开始用刀柄、枪杆撞击门窗!薄薄的门板剧烈摇晃,顶门的侍卫脸色惨白,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死亡的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22.2岐王策:一命换万民?**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溅五步的绝境时刻!

“住手!!!”

一声清越而充满威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喧嚣,清晰地响彻在驿站上空!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士兵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驿站侧方通往坡地的小道上,一骑如飞而至!马背上之人,身着沾染血污却依旧不失威仪的亲王常服,腰佩长刀,面容沉毅,眼神锐利如电,正是嗣岐王李珍!他身后,陈武、阿吉等仅存的十余名岐王府卫士,虽人人带伤,却个个挺直腰杆,紧随其后,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破开混乱的人群,直抵风暴中心!

李珍勒马停在包围圈外,目光如炬,扫过群情激奋的士兵,最后落在紧闭的房门上,朗声道:“陛下!臣李珍在此!请暂息雷霆之怒!容臣一言!”

哗变的士兵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宗室亲王。有人认出了他,长安巷战的传闻早已在军中悄悄流传。陈玄礼,这位兵变的实际领导者,龙武大将军,此刻也排众而出。他铠甲染血(杨国忠的?),脸色阴沉,但眼神中除了愤怒,也有一丝对局面失控的忧虑。他抬手止住了士兵的进一步骚动,沉声道:“岐王殿下?此乃六军将士为国除奸,殿下何故阻拦?莫非也要包庇那祸国妖妃不成?”话语虽硬,却给了李珍说话的机会。

李珍翻身下马,无视周围无数指向他的刀枪,步履沉稳地走到陈玄礼面前,目光坦然地与之对视:“陈将军!诸位将士!尔等为国除奸,诛杀杨国忠此獠,乃大快人心之举!李珍,同为李唐宗室,亦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声音激昂,先肯定了士兵行动的正义性,瞬间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一丝。

“然!”李珍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杨国忠伏诛,奸佞已除!此刻兵锋所指,竟是深居宫闱、不问朝政的贵妃娘娘!此乃何意?莫非诸位将士,欲效那弑君篡逆的安禄山,行那逼迫君父、屠戮弱质的禽兽之举吗?!”

“你!”陈玄礼和部分将领脸色一变。李珍这话太重了!直接将他们与叛军等同。

“贵妃何罪?!”李珍环视四周,声音悲愤,“她不过一深宫妇人,承陛下恩宠,享富贵荣华,此乃人伦常情!杨国忠之罪,在于其窃据权柄,祸乱朝纲,勾结边镇,养虎为患!岂是贵妃所能左右?尔等诛杀国贼,乃忠勇!若迁怒于无辜弱女,行此逼宫弑妃之举,与那范阳叛胡有何区别?!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大唐六军?后世史笔,又将如何书写今日马嵬驿?!”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士兵心头。他们被愤怒冲昏的头脑,被李珍这振聋发聩的话语砸开了一丝缝隙。是啊,杀杨国忠是报仇,是除奸。但杀一个深宫里的女人……这名声……

陈玄礼眼神闪烁,显然也被触动。他发动兵变杀杨国忠,是众怒难犯,也是为求自保和凝聚军心。但逼迫皇帝杀贵妃,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承担不起弑君(即使未遂)和逼死皇妃的千古骂名!可士兵的怒火已被点燃,如何收场?

李珍敏锐地捕捉到了陈玄礼眼中的犹豫和士兵们短暂的茫然。他知道,抛出替代方案的时机到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字字清晰地传入房内,也响彻整个驿站:

“陛下!臣李珍,泣血恳请!”

“一,**惩奸佞,绝后患!**请陛下即刻下诏,昭告天下,历数杨国忠及其党羽(如魏方进等已死者,及长安未及逃走的杨党核心)通敌叛国、祸乱朝纲之罪,抄没其家产,诛其首恶余党!以安军心,以谢天下!”

“二,**厚赏三军,慰忠魂!**请陛下以蜀中行宫府库钱帛、粮秣,厚赏六军将士!凡战死者,加倍抚恤其家眷!生者,加饷三月!并承诺抵达蜀中后,优先补充军械粮草!此乃酬将士护驾血战之功,安忠勇之心!”

“三,**保贵妃,存天和!**贵妃娘娘深居宫中,不预外事,实属无辜!杨国忠之罪,岂可累及深宫?若因一妇人而寒尽忠将士之心,失天下仁德之望,岂非因小失大?请陛下保全贵妃!臣愿以宗室亲王之身,担保贵妃绝无干政通敌之举!若陛下应允,臣李珍,愿亲持诏书,安抚三军!”

最后一句,“**臣愿以宗室亲王之身,担保贵妃!**”如同石破天惊!李珍将自己的身份和性命,与杨贵妃的生死绑在了一起!他提出的,是一条既能平息士兵怒火、又能保全贵妃性命、更能维持皇家体面(至少表面)的“替代方案”!

整个驿站,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愤怒被巨大的惊愕和权衡所取代。厚赏?抄没杨党家产?这比虚无缥缈的“清君侧”口号实在多了!而且岐王殿下愿意以亲王之尊担保贵妃无辜……这分量,太重了!

陈玄礼瞳孔剧震,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李珍。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病弱纨绔”的嗣岐王,竟有如此胆魄和急智!此策……似乎可行?既能给士兵交代,又能避免彻底与皇帝撕破脸,更将自己从逼宫的险境中摘出来!

驿站房内,死寂被打破。

掩面痛苦的玄宗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杨贵妃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她透过泪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外那个跪着的、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岐王……李珍?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嗣岐王?他……他在救我?

高力士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看向李珍的目光充满了狂喜和祈求!有救了!贵妃娘娘有救了!

“陛下!”高力士扑倒在玄宗脚下,“岐王殿下此策……此策或可解眼前危局啊!请陛下速速决断!”

玄宗的手剧烈颤抖着,他看着门外那黑压压的、暂时沉默却依旧危险的人群,又看看身边梨花带雨、充满求生渴望的爱妃,再看看跪在门外、以命相搏的侄儿……

“准……准奏!”玄宗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这两个字,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高力士!拟诏!按……按岐王所奏!”

“老奴遵旨!”高力士连滚爬爬地扑向书案。

李珍听到“准奏”二字,心中巨石轰然落地,但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方案被接受,但执行和安抚,才是真正的考验。他缓缓站起身,迎着陈玄礼和无数士兵复杂的目光,挺直了腰背。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隐藏的穿越者,他是大唐嗣岐王李珍,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试图以一己之力,撬动历史的车轮。

马嵬驿的血色,因他这石破天惊的“岐王策”,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转机。然而,更大的抉择和更艰险的道路,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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