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姑娘们用红绸,将苦杏树妆点好,仪式继续进行。
族老朗声道:“上——三牲!”
人群外,一阵鸡飞豕突。
姜桓转头望去,只见三对童男童女,分别带着一只活体动物过来。
其中有对童男童女,正是苏白的弟弟、妹妹。
三只动物,分别是毛色艳丽的雉鸡,金银渐变的鲤鱼,还有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小野猪。
雉鸡和野猪关在笼子里,鲤鱼则用木盆装着。
三只动物不停扑腾着,但撼动不了农家娃的“无情铁手”。
姜桓眉头一挑:“用的是活三牲之礼?倒是不错的选择。”
待活三牲安置好,族老朝苦杏树鞠了一躬。
“请——灵树——驻村!”
苏白让到一边,只以法力固定苦杏树,不让它倾倒。
“噼里啪啦……”
在热烈的爆竹声中,青壮汉子们舞动铁锹、锄头,将星夜运来的五色土,一点点往树坑里抛撒。
这些年轻后生有的是力气,不到一刻钟,就将树坑填平。
苦杏树也终于种到了苏家庄。
姜桓微微颔首。
仅仅一个晚上,就能弄来品相极佳的活三牲,还能运来这么多五色土,足见苏家庄的底蕴。
他以句芒法相观照,只见潜藏在地底的灰雾,不断翻涌着,想要将树根侵蚀。
但苦杏树却本能地朝灵气团,延伸出了根须。
这是一场拉锯战,端看谁最终占据上风。
族老看不到这些,见苦杏树完成移栽,便将手一挥:
“敬——三茶,奠——五酒!”
大树前,临时搭建的祭台上,并排摆放着两张长案。
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精壮青年,稳步走上前去,分别将一个托盘,放到两张长案正中。
一边放着三盏清茶,还冒着腾腾热汽。
一边摆着五杯黄酒,散逸出醉人的酒香。
姜桓看得分明:这两人,一个是里正的孙女,另一个是族老的孙子。
虽然是关系户,但他们表现得都很得体,将托盘放好后,就侍立在一旁。
随后,又有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妪,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在儿孙的搀扶下走上前。
这两位,都是村里的有福之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妪端起第一杯清茶,朝苦杏树比划了一个“敬茶”的动作,便利索地浇在地上。
随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老妪敬茶完毕,老翁赶紧接上,将五杯黄酒,一一奠在五色土上。
“轰隆隆!”
一声巨响,在姜桓和苏白二人灵台中回荡。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那茶水和酒液中,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被激发,升腾而起,汇聚成两条小蛇,交织在一起。
清茶黄酒化作的小蛇,其色正好与青黄二色的苦杏树相对应。
无数光雨从苏家庄村民身上,缓缓向上汇聚,不断滋养着两条小蛇。
这是信仰与香火的力量!
它因人心而聚,用之正,则造福百姓;用在邪道上,却又能造成千倍、万倍的破坏。
故而,当今天下,唯有六大神圣,能立庙宇,享众生香火供奉。
祭祀先祖,或者供养灵树,可以用民俗的名义,打一下擦边球。
但若是有人胆敢建庙树像,僭越天规人律,搞偶像崇拜,那天下修行者,必群起而攻之。
非是六大神圣、天下宗门不讲道理,只因有过太多血的教训。
“嘶嘶嘶……”
在姜桓和苏白的注视下,两条小蛇蜿蜒着,攀爬到苦杏树上。
二者气机顿时连在一起,勾画出一道神秘符文,重重往那灰雾漩涡镇去。
“嗡嗡嗡……”灰雾竟然被直接镇压。
气机共鸣下,村民们虽然听不到声响,却感觉浑身一轻,神清气爽起来。
“阿白……”里正扭头望向苏白。
苏白安抚一笑,用嘴形示意:仪式继续!
同样望过来的族老得了准信,也不迟疑,将两位长者请下台后,朗声道:
“放——三牲!礼成!”
灵植乃是天地清灵之精,不用活祭,也无需血食。
故而与之相关的民俗仪式,多半会将祭品放生,寓意“上天有好生之德”。
“哗”地一下,一群人乌泱泱地涌到童男童女身边,去触摸那三只祭品,想要沾沾福气。
好在有族老维持秩序。
很快,苏白的弟妹打开鸡笼顶部的活栓。
“咯咯咯……”那只雉鸡啼鸣一声,扑腾着翅膀,迫不及待地飞走了。
又有两个孩子抬着猪笼,走到不远处的小树林,打开木栏。
“吭哧吭哧……”小野猪也赶紧跑了。
最后两个孩子则抬着木盆,走到河边,将鲤鱼放生到流水中。
“啪”地一下,水流飞溅到孩童脸上、身上,新衣裳晕开一大片水渍。
孩子们被逗得咯咯直笑,旁边的爹娘却气得直跳脚。
而罪魁祸首鲤鱼,已经一个摆尾,消失在村民视野中。
飞鸟冲天,走兽归林,游鱼入水。
随着活三牲放归天地,本次仪式正式告一段落。
灰雾漩涡中,那枚信仰香火所化的符文,引着树根,“嗖”地将那枚灵气卵缠绕起来。
“嗡嗡嗡……”气机再度交感。
一股清苦之气,自苦杏树上弥散出来,让现场众人精神一震。
姜桓以句芒法相观照,苦杏树上的青黄气机,与村口金桂树的金色烟霞交织在一起。
三色光晕在苏家庄上空萦绕,默默守护着村民们。
“师兄,我的灵杏幼芽,似乎长大了些。”苏白用胳膊肘撞了撞姜桓。
姜桓一看,瓷盆中的橙红幼苗,竟然萌发出好几片叶子:“恭喜师弟,法力凝炼的速度加快了。”
苏白凝神感应,随即肃然道:“不止如此,我和村里这株苦杏树,竟然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现在还不显,将来,若我修为提升到更高的层次,甚至可以远隔千山万水,感应到这边的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杏祖!”
“难怪太乙祖师,会将杏祖留在山里,一点都不担心出事。”
“也无怪乎村口的金桂树,没人打它的主意。”
苏白有些迷茫:“下山前,观主怎么没说啊?”
姜桓神色微动:“或许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他的灵台中,句芒法相张嘴一吸。一缕五色霞光不知从何而来,被祂吞入腹中。
这缕霞光,与姜桓给李仙芝起名时,汲取到的那缕很像,但又有细微区别。
当然,份量上来看,今日所得,远远不如那天的收获。
姜桓敏锐地察觉到,这缕霞光,或许跟自己说服里正,将苦杏扎根此处,一劳永逸,解决潜在危机有关。
他暗自猜测:“难不成是气运、功德、福缘之类的神异力量?”
两缕霞光泾渭分明,沉淀在法相深处,任姜桓如何驱使,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