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雯的美是公认的事实,一袭白裙子春风般美好,文艺少女吸引男生的眼光。
因为这样喜欢上一个女孩简直太正常了,似乎没什么值得说道。
可是小天女也很漂亮呀,家世又好;柳淼淼小美女一枚,多才多艺,但路明非看见她们却没有特别的感觉。
顶多欣赏苏晓樯和柳淼淼今天魅力四射,十分的惹眼,感慨最终不知道花落谁家,她们的漂亮在路明非心里留不下痕迹。
所以入学第一天,他说,估计陈雯雯就是班花了,因此挨了不忿的小天女一脚,开学就结下怨。
但他不后悔,如果时间回到入学那天,组织选班花的活动,路明非还是会给陈雯雯投上一票。
即便是现在,他仍然看见马路边一袭白裙撑伞的陈雯雯,愣愣出神。
并非他没见到入学那天,乘坐奔驰进校,眼角眉梢洋溢着骄傲自信的苏晓樯。
正是他比较完惹火的苏晓樯和文静的陈雯雯后,发自内心下意识的一句话。
他不否认也不贬低小天女的美丽,站在路人的角度看。
路明非雨伞下面,一身瑰红色长裙的苏晓樯,容貌精致,穿戴一双露出莲藕手臂的暗色蕾丝套袖,雨淋半湿,美艳的不可方物。
以广场上游客的回头率来定,小天女占了绝对的优势,甚至有年轻的小伙面露不忍,一步三回头的想把手里挡雨的伞递过来。
可是,没有规定必须得喜欢人生中最好看的那个女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牛嚼牡丹鱼吃水草,各自有选择的自由。
路明非拥有做梦的自由,在夜晚宁静无人知晓的甜美好梦里,雷打不动的出现一个人。
若将年少慕艾也划分不同的程度,陈雯雯可以算作他的情有独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路明非摸不准他对陈雯雯的喜欢之情,到达了哪种地步。
喜欢不知道从何开始,延续到如今已有两三年,他在班上碰见苏晓樯请客的时候,能毫不顾忌的率先喊出喜欢小天女的话来,活跃气氛。
但任何涉及陈雯雯的话语,就算大家都在开玩笑他也不敢说上一句。
说出来就暴露了,就像树木剥了皮赤裸裸在空气里,失去保护层,各种打量的视线凉飕飕的集中过来。
人不要脸是抛开束缚,树丢下皮则意味的枯死,不会长大更结不出果实。
树木只在暗地里吸取营养,在虫鸟睡觉的晚上偷偷梦见春天到来,枝头开花结果,苦心不负。
路明非因为在梦里见到她而开心,因为在教室看见她而有一天的好心情。
因为她的一句辛苦了,从而积极参与文学社活动,因为陈雯雯,路明非的高中生活并不难熬,反而充满了奔头。
但有一点小天女说的对,陈雯雯不喜欢他。
路明非要是不再逃避,沉浸在幻想里期骗自己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一点。
市少年宫那次,孙冠文挑破他的心思踩在地上摩擦,后面陈雯雯下楼,一起送孙冠文去医院,没有看他,低头小声说,他的眼睛在流血。
那个时候路明非就应该知道,陈雯雯什么都懂,因为三年来他难以说出口的拙劣心思,班上所有的人心照不宣。
他现在回想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红。
可假若他放弃了这份明明白白的暗恋,将三年来的一个个见不得人的梦全部否定掉,那高中的三年他还剩下什么呢?
学校里路明非的成绩不太好,老师对他的印象是班里的秤砣,年级排名导致木桶漏水的那一截最短木板。
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偷鸡摸狗的死党也没一个,精力浪费在游戏里,网上聊过天的几位游戏好友,除了老唐见过脸,其他不知道是人是鬼,对了,还有诺诺这个外貌出众的混血种美女。
初中以来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有一个小胖子堂弟,三年里堂弟体型越来越圆,威风越来越大,家里婶婶使唤他,堂弟也吩咐他,他一个人伺候两个主子,背上责任重大。
高中三年快结束,他都要成年了。
老爸老妈还没见踪影,电话也不打来一个,完全看不到接他团圆的迹象,反而托一个老外教授寄封信给他。
路明非回忆这高中的生活,若不是陈雯雯的身影充满了他学校里枯燥压抑的日子,恐怕他坐在教室就像坐牢一样。
有了念想,一天天的日子就有了阳光,陈雯雯的白裙子和她手捧的书,反反复复的在梦里给他春天的味道。
陈雯雯的身影贯穿了他的高中生活,如烧红的烙铁烫在三年的时光中,无法分割。
如果他不再喜欢陈雯雯,那么就得摒弃掉她的身影,从入学那一天算起将这期间与陈雯雯相关的喜乐、哀伤、期待、痛苦,一齐抹去。
他要割舍的不止一点内心的情感,更是人生珍贵的三年,路明非的人生本就不厚,寥寥十八页,一下子去掉三页,人生的六分之一就没了。
路明非人生就那点东西,他的人生单薄得拿来垫桌脚嫌矮,翻两下就到头,一眼扫尽寡淡无味。
路明非问自己,他喜欢陈雯雯这件事,与陈雯雯是否喜欢他又有何干?
“还没想好?”苏晓樯踢了他一脚,路明非沉思了半响,陷入出神中,“关于陈雯雯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感觉腿上的力度,路明非思绪回笼,随即“阿啾”打出一个喷嚏,雨伞没拿稳,水滴簌簌抖落。
撑伞的手酸了,脖颈一片冰冷,出门的西装衬衫湿的一把拧出水,他换另一只手拿伞,雨水冷冽地打在脸上。
他衣袖擦一下鼻子,说:“我说不出来,陈雯雯是文学社的社长诶,我喜欢社长已经是大逆不道,被其他人知道要受唾弃的,这个问题回答不了。”
“扯淡。”苏晓樯抬下巴,示意前方马路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你怎么不说赵孟华被人唾弃呢?”
“赵孟华喜欢陈雯雯路人皆知,他敢明目张胆追求陈雯雯,你为什么不敢?想起来在学校也一样,不管谁起哄陈雯雯,你一个屁不敢放。”
“路明非,你就是一个怂货。”
苏晓樯鄙夷路明非,喜欢不敢说出来,那喜欢有什么用,一个人自娱自乐么?
“或许吧”路明非没有否认,小天女敢爱敢恨,自信骄傲,他的十八岁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还做不到说割舍就将所有的喜欢通通舍弃。
但他已经可以直视内心,三年下来发酵的情感不能再让他欺骗自己了。
路明非说:“陈雯雯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她不代表她一定要回应我。”
“就像你请客的时候我在班上大喊最喜欢小天女,你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丽晶酒店前的广场,游客逐步稀少,旅行团的队伍塞满大巴车,一马路的大巴车排成排,轰鸣引擎,驶离酒店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热闹的人群来过又消失,留下广场淅淅沥沥的雨依旧,四五个人影杵在原地,等车的在等车,雨中打伞的仍在背后注视。
“我习惯了喜欢她,陈雯雯是我高中生活的一部分,真要说有多喜欢的话那就是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喜欢她的这种感觉,我喜欢陈雯雯与她是否喜欢我,没有瓜葛。”
路明非坦然讲出心里话。
“噫——肉麻,你竟然是当代大情种?”
苏晓樯猛搓手臂,听的一阵牙酸,内心痒痒的像是羽毛轻挠,惊讶于路明非转了性一般,直言不讳。
“什么大情种,只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罢了。”
她好奇的抬头打量路明非,却见路明非凝视前方,雨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一身衣服泡在了风雨里。
“你干嘛把伞——”
苏晓樯这时才发现,路明非只有挨着她的一侧肩膀在雨伞之下,他将伞举高却斜着偏朝自己,路明非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出来起伏的波涛。
坐在教室后排的路明非真的很高,身体站直撑开雨伞,她察觉不到雨丝飘进来,伞有偏斜。
苏晓樯想推开雨伞,却碰巧的接住了塞进手心的握柄。
路明非踏入进雨里,留下她一个人撑伞。
路明非面容严肃,戴墨镜的表情像是赴死的猛士,她顺着路明非前进的方向望过去,广场边缘的马路上,赵孟华注意到了他们。
大巴车载着游客离开之后,广场上与马路边顿时空空荡荡,没有了遮掩马路边等车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发现来自背后的窥视。
赵孟华收起了手机,眼神不善的看见路明非在后面打着伞,路明非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顶着他的注视踏进了雨里。
苏晓樯眼看一把雨伞递到她手上,路明非无言的往前面走,整个人利刃般闯进风雨,斜风吹得一阵雨点砸在地面,像海水煮沸似的激起浪花。
雨点洗澡样的淋下来,路明非浑身凉爽且清醒,但赵孟华和陈雯雯在前,他迈出了步伐就无法后退。
“不要再一往无前了,你该想想危险到底来自哪里,可要想清楚不然后悔别怨自己。”
广场上一道稚嫩的声音喊住路明非,他回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头上一顶游客的红帽子,孤零零的站在雨里。
男孩望着他,雨点划落的丝线悬停在那张干净的小脸面前,广场一下变得安静,既没风声也没了雨声,更没有风吹树叶雨滴掉地的沙沙声。
天空的阴云停止流动,小天女手持雨伞喊他的动作定格如雕塑,世界很大,天辽地阔,可广场上只余下路明非和一个戴帽子的男孩。
男孩告诫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