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易想到就去做,绝不拖泥带水。
他打定主意搬出去武温侯府一段时间,躲开科考期间的种种麻烦事。
当下收拾行李包裹,将房间里的炭火打灭,以拜祭母亲扫坟的名义向府内管事的赵夫人告了假。
他在下午申时出门,约莫子夜可以赶到葬有母亲坟的西山地界找寺庙投宿,但出城还要更早些,酉时三刻城门便要关闭实行宵禁。
洪易一身朴素的白色袍衫,肩上捆起来一个包裹,步履如飞,走在通往城外的道路上,城里街道人潮熙熙攘攘,谁也看不出他是武温侯府家的公子少爷。
脚下虽快,但他习练国术以来气息悠长,体力不竭,肺里一口气吐出,呼吸间又是一口气下肚。
玉京城,天子治下。
城里居住大人物众多,快速行走时洪易看见一行仪仗队在前面开路,后方两排轿夫扛着一顶豪奢的轿子穿街而过。
能在满是官员的京城有如此架势,迎面而来的人身份不低,洪易和其他百姓一样,驻足围观等候对方过去。
通过对面打出的旌旗,洪易看出来这是神风国的镇南公主的出行仪仗,瞧轿子的去向像是入宫。
直到仪仗队消失看不见,他才在周围百姓的议论纷纷中继续赶路。
武温侯府内,演武场。
小宁将洪易交给她的那副字,带去呈给她家小姐洪雪娇,来到园林的亭子里,得知交谈甚欢,讨论书琴字画的二人,已经去了演武场。
她拿着一副字,又往演武场走,来的路上整理好面容和跪地上弄脏的衣物,遮住了指印明显的手腕和红肿的小臂。
刚靠近演武场,小宁便听到一连串拉弓搭箭的声音。
她再走近,入眼三星连珠似的箭矢贯穿空气射中远方的木靶,随后才是“飕飕”的风声。
沿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小宁看见两个人影站在一块,其中一位弯弓射箭,雪色劲装加身,眉如弯月,眸蕴幽光的女子是她家小姐洪雪娇。
另一位站在小姐旁边的华贵锦衣男子,正是今日来拜访的理国公府嫡子,小国公景雨行。
小宁听不见两人之间交谈些什么,不过看样子二人相处气氛融洽,顾不得细细打量,演武场内的洪雪娇已经注意到了她。
她小步快跑来到洪雪娇身后,将手里的一幅字递给小姐。
洪雪娇接过字卷随手扯开,一行矫若惊龙,铁画银钩的字体展现在眼前。
“好字!”
洪雪娇惊叹道,纸张上的字犹如带着锋利的精神直接刺进了她的眼里,她眼眸不由得一眨,再睁开眼那些字就像龙蛇一样,仿若要腾空飞走。
“我这个弟弟,练字通神了!他不曾习武,竟然有这般笔力。”
她脱口而出的称赞引起了一旁的小国公好奇,景雨行拿过来字幅一看,也连连称赞道:
“笔力通透,纸张两侧墨迹均匀,真不像是读书人写的字,却似出战的大将军在营帐里下达的军令,威严有力。”
洪雪娇吩咐小宁道:
“从我房中拿些银两给洪易捎去,就说是我对他科考的资助。”
“等等。”正在赏字的景雨行闻言也说道:“我也有些东西送过去,就当交个朋友。”
他叫人拿来一套文房四宝,交给小宁,洪雪娇见状让身边另外一个丫头和小宁一起将东西送到洪易那里。
小宁接下称是,带着东西离开演武场。她与另一位丫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武温侯府一角的偏僻小院。
可是她们没有找到人,落满枯叶的院子里,房门损坏无法闭锁的屋内,只余下一盆熄灭的炭火和俭朴的床柜。
“什么嘛,用的这种不入流的炭火取暖,有什么得意的!”
小宁见到屋内熄灭不久仍有余热的普通木炭,嫌弃而不屑。
两人没见到洪易,她们留下纸条告明原因,将送来的东西和银两放到房间里离开。
正在赶路的洪易听不到小宁的鄙夷,他在下午黄昏之时出了城门。
这个时候,洪易顶着近晚的北风,在山林小道间行走。
长时间的疾走,他的皮肤沁出汗液,呼吸换气频繁了些,脚下依旧稳稳当当。
洪易的国术修为已经突破暗劲,劲力逐渐遍及全身,离一羽不能加,蚊虫不能落的化劲还差一段时间。
他习练国术只有一周多的时间,但洪易还是嫌慢,自从加入聊天群,他的观念一日三变。
从前他认为书中圣贤的道理就是世间的准则,目标是科考取士。
接触到聊天群,感受火麟飞的世界后,他大为震撼,通过群里上传的文件,他切身感受到了宇宙的广袤,超兽武装的强大,火麟飞自身的力量,无不使之心神激荡。
可对他影响最深的是王超的世界,王超那里没有外星人,也没有宇宙需要拯救,但王超的世界淘汰了王朝和皇帝,经洪易的要求,王超上传了他世界的历史。
洪易根生地固的登上朝堂改变天下的方法受到极大冲击,他就像看见未来历史的脉络,找到了天下大同的钥匙。
但是他的力量远远不够,心中萌发的道理无法向别人述说。
洪易深深的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必须有镇压天下的力量,因为在大乾,在这个世界曾经编撰过《武经》、《道经》布武传道天下,而后又鸣金收兵禁武民间。
远的不提,近的他名义上的父亲武温侯洪玄机,就是大乾王朝鼎鼎有名的武圣,年轻时战场建功立业,功成身退镇压朝堂,号称无敌。
没有足够的力量做支撑,他的道理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样虚幻无力。然而洪府没有他练武的条件,如果不得到洪玄机的同意,私下习武算是一种僭越。
洪易需要力量,在他认知到的所有力量中,火麟飞的力量最为强大,可惜异能锁没能让他也变成超兽战士。
不过异能锁开启了他体内的潜能,在肉体方面,洪易籍由异能锁打开人体小宇宙,看见了自身体内繁多的犹如天上星辰的窍穴。
这些存在于肉体另一个维度,不断吞吐星辰光彩的窍穴,带给了他极大的力量增幅。
似乎每个窍穴都与天上星辰对应,窍穴运转间他的体质力量也在不断增长。
没有窍穴吸纳外界的星辰之力,仅靠每日洪府的伙食,他是无法维持习武练国术的大量消耗。
他读过的古记杂谈里奇闻曾言,觉体内窍穴通明,若睹北辰列曜,微契玄机,此乃先天武圣之征也。
一劫不显,显则圣皇临世,如斗柄指辰,万星拱极。
人身小宇宙,上古圣皇无不是以己心代替天心,意志贯彻寰宇,把握大千世界运转的伟大存在。
洪易的习武资质不仅妖孽,悟性更高,修炼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虽然没有师傅教导,但有异能锁开启潜力,借鉴体悟王超习练的拳术经验。
通过王超分享的群文件,国术锻炼不是言传身授那种低效率,而是接近灌顶式的掌握拳术的每一个细节关窍。
对于洪易来说修炼没有任何关隘,王超的资质和努力就是他额外的天赋。
洪易的修为是异能锁开启两个人的潜力,再累加王超和他自己的修炼速度得来的,反过来对于王超也是如此。
一周时间国术练到暗劲,对洪易来说还是慢了,限制他的完全是营养跟不上,一天练不到几个时辰就饿的不行,需要休息等待窍穴自动积攒力量反哺肉体。
子夜时分。
西山院落,夜鸮叫声不停。
洪易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他扣下秋月寺门的锈迹铜环,如往年一般奉上香油钱,来接待的和尚领他去往一间禅房安置。
关上禅房的门,放下包裹,洪易没有马上休憩。
他进入聊天群,王超上传了最新的文件。
精神沉浸在王超习练拳术的感悟中,体会筋骨齐鸣,蹦响雷音的境界,洪易摆开架势习练国术。
【群员王超:“最近小有成就,上传给大家看看,不值一晒。”】
【群员火麟飞:“有点意思,可惜对我作用不大。”】
【群员王超:“那还用说,汗颜。”】
同样是在夜里,路明非则睡得跟死猪一样,聊天群里的消息关注不了一点。
房间里精装书的光芒黯淡下去。
“轰隆隆——!”
后半夜,根据天气预报打起了雷。
暴风还没有来,雨点先啪嗒啪嗒的倒豆子一样往地上砸。
天气依然闷,黑暗中一道如树枝分岔的闪电突然在天空掠过。
一瞬间夜晚光亮似白昼,照出来一只钩索悄然挂在了房间的窗外。
随后,一双轻盈的手掌抓住窗架,姣好的身材推开窗户,翻身钻入户,落地无声。
闪电消弭,白昼隐没,夜晚重归黑暗,人影和黑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时候滚滚闷雷才从窗外传播进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