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程知远发怒,那妇人瘫软之后,再不敢支吾,却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当初胡二将被赶出镖局,他万般无奈之下,却是找到镖局的一位副镖头,谎言诈称自己有一妹子,愿献给镖头做一小妾。
程知远奇道:“咱们做了多年街坊邻居,你家相公何时有了妹子?”
“他自幼双亲亡故,只在街上游荡,东家一口饭,西家一碗汤,这才勉强存活。”
“若是他有妹子,以他的性格,肯定早就卖于别人,换来银钱享乐。”
那胡二娘子一脸悲愤,“那杀千刀的,在镖局内存不住身,就把主意打到奴家身上。”
“他是没有妹子,可是他有老婆啊!”
程知远被雷得目瞪口呆,“你是说,他,他……”
胡二娘子点点头,“不错,那杀千刀,却是把奴家献给副镖头,换来继续存身镖局的机会。”
“这且不说,因为程家阿公之前曾向他讨债,所以他又生不良,巧言说动副镖头,强行买下你家院落,作为栖身之所。”
程知远点点头,“怪不得程家大嫂,说这里是你们花费钱财买下,看来所言不虚。”
“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们究竟花费几何,才买下我家院落?”
那妇人支吾其词,不敢回答。
程知远似笑非笑,“胡二嫂子,你是妇道人家,这些腌臜丑事,原不关你事。”
“若是你一力隐瞒,我也不是不能找别人询问。”
“只不过你家相公做下此事,无论如何,你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咱们多年的街坊邻居,到时候算起账来,丁是丁卯是卯,你可别怪我不讲情分。”
那妇人一个哆嗦,哀求道:“程哥儿,此事都是胡二做下的,冤有头债有主,与我无关啊!”
程知远冷笑道:“若是你不肯明言,我便全算在你的头上。”
那妇人无奈,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那死鬼胡二,恼恨程家阿公,所以撺掇郑镖头,强行购买你家院落。”
“我家原本欠程阿公的银钱,也被郑镖头一并划去,说不用还了。”
“至于院落,他只肯出10两银子,胡二又从中扣下5两,作为应酬开销。”
程知远气笑道:“我家院落虽然陈旧,位置优良,依照市价,最少值七八十两纹银。”
“狗东西,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
“胡二那厮呢?他几时回来?”
胡二娘子恨道:“我跟了郑副镖头,他几次三番找上门来,骚扰于我。”
“后来我告诉郑副镖头,他使个手段,派胡二外出押镖,后来据说被山贼害了性命。”
程知远恨意难消,“却是便宜了那厮。”
“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是够狠心的。”
那妇人一脸怨毒,“我当他是相公,他拿我当什么?”
“若不是我身为女子,力气浅薄,定要亲手泄恨不可。”
“什么死于山贼之手,分明是郑副镖头的安排。”
程知远懒得纠缠别人家事,“那姓郑的,如今可在镖局?”
那妇人再次犹豫,直推说自己不知道,郑副镖头大所在。
程知远恼怒,喝道:“正镖头就正镖头,副镖头就副镖头,什么正副镖头,消遣我不是?”
那妇人连忙解释,“那镖头姓郑,荥阳郑的郑,他在镖局,是两位副镖头之一。”
程知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理解岔了。
他沉吟道:“你们强夺我家院落,我阿公如今身在何处?”
那妇人不敢隐瞒,“我只知道他无处可去,是经常来你家干活的那个大个子,接走了他。”
程知远瞬间明白过来,“是大牛。”
那妇人连忙接话,“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当时他接走程阿公,说什么去往城外居住,也是一样。”
程知远心中明白,阿公定是去往大牛家村庄存身。
毕竟程家的田地,大部分都在那处村落。
他探访出阿公下落,继续问道:“那郑镖头,如今却在哪里?可是经常呆在镖局?”
“胡家嫂子不肯告知,我也是无法。”
“只不过若是有人失手之下,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想必那镖头见了,完全不会嫌弃的。”
胡二娘子尖叫一声,情绪彻底崩溃,“他如今不在镖局。”
“他们有个总镖局,总镖头的儿子快要十八岁整,他们这些各地的分号,都要派出人手,去给公子庆生,并奉上贺礼。”
“他和正镖头一起,去往福建,没个十天半个月,他是回不来的。”
程知远点点头,“既然如此,等我寻回阿公,便去福建走上一趟。”
“胡家娘子,我本欲一掌打杀了你,奈何你却不是主谋,罪不至死;”
“若是不加惩戒,我又气愤难平,你说该当如何?”
那妇人是个有眼色的,大声叫道:“我这就回自家去,程哥儿的院落,连同地契,一并还给你就是。”
“奴家身上也没有积蓄,这些日子的房租,还望程哥儿大发慈悲,宽限一段时日。”
“奴家可以与人缝补洗刷,纵使不吃不喝,也得先还上这笔债务。”
程知远点点头,“看在你还算有眼力的份上,暂且放过你。”
“下次再敢心生不良,新账旧账一起算,绝不饶恕!”
程知远收好妇人交还的地契,扭头便走,只听得那妇人小声说道:
“程哥儿,是不是郑镖头,再也回不来嘉兴了?”
程知远一楞,停下脚步,点点头,然后走掉。
俗话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程知远脑海中依稀记得,大牛家生活的村庄。
大概就是出城以后,先是这样走,然后再那边走,见到一个凉亭,向北拐,然后有一家茶摊,是两间茅屋。
过了茶摊继续走,走啊走的,然后就到了。
原主的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程阿公带他走过一次,也是收租的季节。
记得那一次,是因为程阿公得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他便趁着收租,带着孙儿去往乡下走了一圈。
对了,那一家茶摊的茶水,很香,很解渴。
小小的程知远,一口气干了三碗,那笑眯眯的老板,再不肯给他续水。
说什么小郎君,茶水喝的急了,容易呛着。
程知远脚力很快,记忆中走了好久的路,现在似乎一个时辰都不到,目的地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