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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蠢,人家眼下虽是凉国公,指不定哪天就封了亲王。要我说,这宁荣二府,迟早有一座府邸要改姓宋……”

王婆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用力戳了戳刘婆子的脑门。

“哎哟!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贾家如今被抄了家,这两座国公府肯定要被朝廷收回去。这么气派的宅子,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可不是嘛!依我看啊,要不了多久,这匾额就得换成‘凉国公府’喽。”王婆眯着眼,得意地笑道,“你总算开窍了。打今儿个起,咱们就该姓‘宋’了。”

“啥?凭啥要改姓啊?就算要改,俺也是跟着相好的姓,凭啥要姓宋?”刘婆一脸不情愿。

“哎哟喂!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咱们能进这园子?那些比你能干的嬷嬷,还有老太太、太太身边得脸的,怎么就没这个福分?她们怕是要进教坊司咯。”

刘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拍大腿:“你是说……国公爷看上咱们了?”

“对,也不全对。”王婆压低声音,“是国公爷瞧上这园子了。如今贾府倒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过是沾了这宅子的光……”

……

“国公爷,到了。”

领头的婆子在一处宅院前驻足,恭敬侧身让开。

宋辞抬眼望去,门楣上悬着一块横匾,上书“红香绿玉”四字。

此处正是省亲别院竣工三日后,贾政携清客门人并宝玉游园时所题。

这院落由前后两进组成,五间正房配三间抱厦,格局方正,坐北朝南。

院内山石错落,芭蕉舒展,西面海棠点缀其间,正应了那“红香绿玉”的景致、

也是宝玉题此四字的由来。

宋辞摩挲着腰间的御赐绣春刀,心道既是要长居于此,这名号须得改改。

正思忖间,忽想起黛玉《葬花吟》中的海棠春睡之句,心头蓦地浮现三字:海棠居。

恰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四盏防风宫灯鱼贯而出。

只见鸳鸯打头,袭人、麝月、晴雯分列两侧。

四人甫一照面,那八只秋水般的眸子刚触到宋辞的目光,便齐刷刷垂了下去。

原是方才有个腿脚利索的巡夜婆子赶回来报信,鸳鸯忙领着众人迎了出来。

“凉国公,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热水都已备妥,若要先沐浴,奴婢这就安排。”

鸳鸯低眉顺眼地说着,话音未落,那白玉般的面颊已飞起红霞。

这话一出,袭人几个更是羞得抬不起头,一个个恨不得把脸埋进衣襟里。

“奔波整日,一身尘垢。备水吧。”宋辞抬脚进入院子,一面打量一面吩咐道。

“是。请国公爷移步暖阁。”袭人连忙应声,碎步朝院外走去。

因是临时住进来,袭人早命人在园子里搭了处简易灶台,此时正赶着去吩咐人备热水。

宋辞骤然听到身后鸳鸯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当他看清面前并排站着的四个丫鬟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四人皆低垂着头,脸颊绯红如晚霞浸染,纤薄的中衣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指尖不安地绞着衣角。

他这才想起,这是高门大户里主子沐浴时的规矩。

在肃州边关的五年,他向来都是亲兵打水,自己擦洗。

白日里留下鸳鸯,不过是为了点验抄捡图个方便,免得被被人阴了。

方才进院时,他发现袭人和晴雯也在,便猜到是陈三捣的鬼,刚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这几个丫头。

此刻望着她们单薄的衣衫,宋辞皱了皱眉。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也吹得晴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宋辞终是开口,“都退下吧。”

四个丫鬟闻言俱是一惊。

鸳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凉国公,可是奴婢们伺候得不周到?”

她还想吹吹风,赶明儿求一下凉国公,请他看在先荣国公的份上,体恤上了春秋的老太太。

宋辞没有答话,只是伸手试了试水温。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手臂滑落,滴在浴桶边缘,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袭人见状,连忙跪下求情:“求国公爷开恩。若是…若是赶我们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我等不想被发落教坊司,求国公爷开恩!”

闻言,宋辞划水动作一顿。

他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这些贾府丫鬟,如今都是戴罪之身。

若是被他谴出大观园,等待她们的,恐怕只有充作官奴或发落教坊司两条路。

暖阁里一时静得可怕,只听得见水波轻荡的声音。

麝月死死咬着下唇,晴雯则倔强地别过脸去,可微微发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宋辞静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罢了。既然想留下,就要守我的规矩。”

“但凭国公爷吩咐。”鸳鸯如蒙大赦,连忙跪下行礼,称呼已悄然从凉国公变为更亲近的国公爷。

“请爷吩咐!”袭人紧随其后,这个亲昵的称呼颇值得玩味。

“请国公爷吩咐。”麝月与晴雯虽心有不甘,但为免被发落教坊司,还是顺从地跪下听命。

宋辞目光扫过跪着的四人,声音穿透水雾传来:“第一,往后不必跪着回话。”

“是。”鸳鸯连忙领着三人起身。

“第二,”他语气骤然转冷,“既入我门,便是我的人。纵是死了,也是我宋辞的鬼。”

宋辞顿了顿,冷声道:“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四人齐声应答,声音清脆。

袭人暗自松了口气,心知这第二条规矩,分明是要她们彻底断了与前主的牵连。

宋辞不再多言,转身除去中衣。

随着衣物滑落,精壮的上身显露无遗。

他随手抽掉束发玉簪,乌黑长发倾泻而下,恰好遮住背上主肩膀的几道狰狞旧伤。

鸳鸯头回伺候男子沐浴,手忙脚乱地接过递来的衣物,一件件仔细挂在架上。

袭人垂眸沉思着“宋辞的鬼”这句话的深意,一时倒是忙了上前伺候。

晴雯则别扭地转过脸去,从前在二爷院晨,这等差事都是碧痕、秋纹抢着做,哪轮得到她?

麝月向来不争不抢,亦是没有伺候过男人沐浴的先例,此刻也只能静立一旁。

大伙正沉默间,忽听得晴雯“嗤”地轻笑出声。

“作死呢!”被笑声惊醒的袭人慌忙拽她衣袖。

“我笑咱们命数。”晴雯扬起下巴,眸子里却闪着倔强的眼神,“从前伺候宝二爷,如今伺候国公爷。横竖都是奴才命!”

说罢,她大步地踏上前,颤抖着手替凉国公除掉裤子。

麝月闻言一怔,不自觉地看向晴雯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

那抹艳红还是前日在院子里染的。

谁能想到,素日里最是心高气傲的晴雯,反倒最先看开了。

“哗啦”一声水响。

宋辞身着绸裤踏入浴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

见此情形,四个丫鬟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下来。

但她们四人的脸蛋儿通红火热,也不知是水蒸汽的原因还是头回伺候男人沐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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