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和总旗忍不住探头往凉国公麾下营地瞥了一眼。
这一瞧不打紧!
好家伙!
只见篝火旁,十几名边军士卒正捧着粗瓷大碗扒饭,碗里堆着油汪汪的炖肉、嫩生生的菘菜,甚至还有几片红亮亮的腌萝卜。
这种时节,能吃上肉不奇怪,还他娘的吃上只有春夏秋时节的青菜,这哪里是什么边军,分明比禁军的伙食还要好。
思忖间,他们再结合晚上发粮时的情景,二人的心底不禁油然生起,今后想尽办法,看能不能混到凉国公麾下当兵。
正这时,一道粗嗓把他们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大伙敞开了吃。”
几个火头军抬着木桶挨个添饭,那伙夫嘴里大声吆喝道,“不够再来!将军是说了,今夜肉食管够!除了必要值夜的小队不能吃酒之外,将军还说了,每班除班长和班副放哨,其他人都能喝酒。”
话落,里面便传来雀跃的欢呼声。
瘦猴喉结滚动,低头看了看自己刚领的一千五百文钱,突然就觉得它不香了。
总旗哑着嗓子问:“你们……平日都吃这样?”
哨兵嗤笑:“这算啥?在肃州时,顿顿有羊汤!国公爷带咱们劫了北漠三个部落,光肥羊就拉回来两千多头……”
“还有,要不是将军在镇陵关先一步储备了大量肉和粮草,咱们在塞外早被胡人马蹄踏成肉酱了。”
总旗咂摸着嘴巴,满眼羡慕神色,后想起先前那伙长提到的班字,不解道:“先前听你们提到班和班副,这个班是究竟是个啥编制?”
“哦!这个班和你们京营一个什的编制差不多。咱们边军斥侯毕竟是刀口舔血的,将军说了,编制灵活使用。”
“譬如北漠胡人无意中截获到咱们密信,哪怕上面写了十个班兵力,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人数。”
“原来如此!”
正说着,几个京营士卒已经闻到肉香,自发地围到军营拒马前,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营房篝火旁滋滋冒烟的肉。
“兄弟……”一个老兵咽着口水,“你们边军还招人不?有啥要求呀?俺是募兵,已过了服役年限,随时能走。”
两名哨兵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左首那位笑了:“那得看你们军纪和体能达不达标了。”
风雪中,一千五百文的忠诚,正被一碗肉汤泡软。
……
时间很快来到寅初。
宋辞和陈庆之他们吃了夜宵,方进了荣国府,最后来到省亲别院。
正门“吱呀”一声响,惊醒两名守夜婆子。
其中一名婆子挑灯看了看沙漏,发现快过了鸡鸣时分。
“啊这……”
当两名婆子瞧见一位十分年轻,又穿着一身盔甲的青年走进园子时,当场怔在原地。
她们愣住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大声呼喊。
正这时,几个巡夜的婆子闻讯赶来。
领头婆子借着火光,见年轻人气宇轩昂,思忖间,便猜出对方极有可能是大名鼎鼎手握二府生杀大权的凉国公。
“奴婢拜见凉国公~”打头婆子小心放好灯笼,双膝跪地见礼。
随着凉国公三字被喊出来,六七个婆子嘘得心神剧震,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免礼。”宋辞说罢,看了眼漆黑的园内,“带我去红香绿玉。”
“是,国公爷这边请。”
众婆子各司其职,带路的带路,巡夜的巡夜,看门的继续回去打起精神,再也不敢打磕睡了。
门房两个婆子没了睡意后,那乱嚼舌根的毛病又来了。
左边那婆子偷摸看着凉国公远去的背影,小声道:“宁荣二府何其大,凉国公咋就进了园子?要知道,这园子里住的不是奶奶便是些未出阁的姑娘。”
“咋就一点避讳都不顾呢?若是传出去,让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家家该如何是好。”
“你懂个屁。”右边婆子骂了一句,拢了拢身上的厚棉衣,拿手去拔弄炭盆,好让火势更旺一点,也暖和一点。
“哎哟王婆子,你咋说话的呢。就你这嘴巴,难怪会惹琏二奶奶不痛快。”
“刘婆子,合该你只能守大门,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王婆将炭火弄得更旺后,拍了拍手,自动略过后面那句话。
刘婆子刚想回骂一句,你有能耐咋就和我一起守大门。
后想到王婆子在进园前不小心得罪了琏二奶奶,那个管事的嬷嬷方才打发她和自己过来守夜,遂闷闷不乐地磕起瓜子。
王婆子见状乐了,语气变得教育起来:“看在你和我一同守过大门的份上,我便提点你一句。省点你以后乱嚼舌根丢了脑袋。”
“嘶!瞧你这话说的,俺不就是个守大门的,哪能扯到掉脑袋了,便是出了事,大不了被撵出府罢。最不济也是没入教坊司。”
“你想得美,就你这岁数,排队也轮不到你进教坊司。”王婆子嗤笑出声。
刘婆子气短,想到自己四十岁了,确实比不过那些二十来岁的奶奶们。
她脸色火热,为了打破尴尬,便把话头给扯了回来:“你还没说,要如何指教我。”
“我问你,这个园子,是什么地方?”
“我听太太提过一嘴,原是建给大姑娘回来省亲的园子,民间都叫省亲别墅。”
“这就对了,省亲别墅是不是皇家地方?”
“嗯?依你这么说,确实是皇家地方。但这和我掉脑袋有啥干系?又不是我自己要进来的,我是被军士拿刀逼进来的。”
“哎呀,你不知道,那位凉国公便是老义忠亲王的嫡子……”
“啥?”刘婆子惊呆了,瓜子都忘了磕。
王婆子喝了一口温茶,把凉国公的身份来历说了。
“我就说了!”刘婆子一击手掌,神色兴奋道,“怪道他这么年轻便是国公,合着人家是宗室皇族……咦!不对呀,他既是嫡子,为何不回王府住着,反而跑来抄家地方住着,不吉利。”
王婆又把宋辞在边镇参军错过继承王位,后被庶兄宋烨顶替一事说了。
“想必是凉国公刚回京,便接了抄这这差事,人家还没有去处,住园子里多便宜呀。”
刘婆子张大嘴巴,久久合不拢嘴,“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和姑娘们住在一个园子罢,毕竟男女有别。”
“屁的男女有别,你没瞧见府里的宝二爷,他成天和姑娘们粘在一起,老太太和太太,还有老爷们说过宝二爷一句吗?”
“再说了,依凉国公宗室身份,人家要住在皇家别院便住了,谁能说他半句不是?哪怕是兰台寺那些御史们,也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