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在青石板上,五千甲士肃立长街,火把映得铁甲森寒。
身披玄甲罩着面甲的士卒来回巡视,五千甲士列于长街,寂静无声。
宋辞高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指节轻叩刀柄,清晰传到五千名甲士耳机,仿佛是他们的催命符。
“庆之,皇城千户和西城千户怎么没看见?”宋辞扫了一眼锦衣卫的方向,发现不见他们的千户。
陈庆之抱拳道:“回将军,马嶂把贾珍父子提走时,陆纲和沈焕跟着他回去了,负责抄家的锦衣卫,暂时交两位副千户协理。”
“赵鹰也匆匆进宫了,西大营左营一卫人马,由原汉王府侍卫出身的严浩、董晓统领。”
“不过,严浩和董晓把这营人马交给下面几名把总负责,他们反倒请了病假,先一步告病家去。”
听完庆之的回话,宋辞眸光一闪,嘴角勾起弧度。
汉王派出的这三人,只要搞定赵鹰,严浩和董晓不足为惧。
若能真正收服马甲,那这3600人,倒是可以动点心思。
思及此,宋辞收敛心神,点了点头道:“开始罢。”
陈庆之答应一声,旋即一挥手。
下一刻,陈三和张九各自带着一队人来到近前。
他们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除了金银钱宝银票之外,还有各种头面,更有四人抬着一个樟木箱子。
很快,这些金银首饰、官票若干的赃物依次堆在高台前,在夜色下映着雪光刺人眼目。
“哗!”
安静列队的锦衣卫和一众京营将士,这才明白凉国公在抄完家不准他们离开的原因。
合着有人胆大包天藏了私货,这才让大伙跟着遭了罪。
先前有幸查抄王熙凤院的京营将士,见了这一幕,他们顿时吓得惊出一身冷汗。
主要是凉国公白天时下过一条‘一人犯错全队斩’的军令。
正当这队京营士卒惶恐不安时,忽听得一道爆喝传来。
“本公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拿的东西,自己出来认领。本公只给你们盏茶功夫。”
闻言,赵铁柱上前,一脚踹翻装满赃物的樟木箱子。
倒出一地的累丝金凤、赤金菩萨、东珠。那些官票哗啦啦洒在雪地上。
“国公说了,自己拿的,自己认!”
没人吭声。
“带上来。”宋辞眸光一沉。
这三个字,清晰地传到五千人的耳中。
随着凉国公一声令下,第七队玄甲营在斥侯队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冲入五千人的队列中。
不多时,十余名锦衣卫被第七队玄甲营押至高台前。
另一边,京营的人也被韩七带人依次拖了出来。
“凭什么抓我们?”
“对呀,凭什么抓人,我不服。”
“就是!难道你们还能说这些东西是我们偷拿的?”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沈三刀踉跄跪地,绣春刀早被卸下,飞鱼服沾满雪泥。
混在人群中的京营把总周大勇梗着脖子,眼角却不住抽搐。
他认得这阵仗,当年大同府兵变,督战队也是这般排场。
高台上,宋辞施迤迤然地坐回交椅,有亲卫替将军奉上热茶。
陈三见状,大步向前跨出,从一位甲士中接过一份名单,开始念道:
“周大勇,趁着搜身前尿遁,溜进贾赦书房,把累丝金凤塞进多宝阁暗格。”
“总旗赵黑虎,靴底塞五张面额百两的太宗官票。”
“总旗王麻子私拿赤金菩萨,偷藏……”读到这里,陈三瞪大眼珠子。
怔了半晌,他咽了一记口水来到宋辞跟前,小声道:“将军,这个王麻子准备对赵姨娘动手动脚,藏在暗处的斥侯便伺机出现打断,但这些兄弟们为免被人看穿他们在盯梢,故绕了一些地方。”
宋辞一听,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贾政难道被戴了绿帽?
好在陈三很快憋笑解释道:“那位赵姨娘倒是有些小聪明,以衫裙难脱为由拖延,把王麻子戏弄得团团转。而那位赵姨娘在咱们的人进院前,她都没有遭到……咳咳,没遭毒手……”
宋辞一怔,他疑惑地看向陈三,既然没有遭到毒手,你汇报这些干什么?
“将军,那王麻子偷藏的东西,里面有赵姨娘的一条鸳鸯肚兜。”陈三已经很努力地在憋笑了。
“咳~我知道了。这一条就不必念了。继续。”宋辞努力控制表情,淡然道。
“喏!”
紧接着,陈三继续念下去。
“总旗刘胜子,私藏御赐鎏金夜壶。”
“另有十九人,金银小件总数不计。”
“锦衣卫西城千户所百户沈三刀,于搜身前将东珠藏于茅房。”
“西城千户所总旗孙四,私藏官票三十两……”
“皇城千户卫所总旗刘秃子,窃取金镶玉头面一副,金凤钗两支。”
陈三冷冽的嗓音在寒风中回荡,跪在高台下的锦衣卫和京军面如死灰。
他们这才惊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玄甲军盯得死死的。
那名先前还叫嚣着要闹事的锦衣卫百户双腿一软,“扑通”瘫在雪地里。
队列中有人面露不忍,更多却是投来鄙夷的目光。
这等害人害己的蛀虫,活该!
五千甲士鸦雀无声,唯有北风卷着雪粒子刮过铁甲,发出细碎的声响。
所有人都屏息望向高台,那袭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本公给过机会。”宋辞的声音不重,却像钝刀刮骨,“可惜……”
“铿!”
大伙只见凉国公手上那柄御赐绣春刀重重砸在台沿,震落的雪泥溅在那名百户脸上。
“京营士卒、锦衣力士,三十军棍,发配九边前锋营!”
“小旗以上……”宋辞眸光一厉,“革职查办,加三十脊杖!再送军法司。”
待将军示下,赵铁柱狞笑挥手:“拖出来!”
如狼似虎的斥候冲进跪地队列,踹膝窝、揪发髻,将周大勇等人按跪在雪地。
韩七的吼声炸响:“奉凉国公军令!行刑!”
“啪!啪!啪!”
包铁军棍砸在脊背上的闷响,混着骨骼的脆裂声,震荡着宁荣街五千名甲士。
沈三刀咬碎牙,周大勇嚎得像杀猪,王麻子直接昏死过去。
雪越下越大,数千京营和锦衣卫噤若寒蝉。
“下面是士卒!”
第七队玄甲营每三人一队,将高台前跪着的一百六十七人卸了甲的普通士卒,一一摁倒在地。
三千京营、两千锦衣卫鸦雀无声,唯有棍棒着肉的闷响在长街回荡。
“尔等听清。”宋辞的声音混着风雪刮过每个人耳畔,“宁荣街驻防期间,再敢伸手……”
他忽地抽刀劈落沈三一缕断发飘在赃物堆上。
“这就是下场。”
随着宋辞话落,韩七脚下的铁网靴重重碾过一颗掉在地上的银锭,接着他缓缓抬头,铁面甲扫过街面每一张惨白的脸:
“都他娘的听好了!”
“凉国公的军令,要命的就给老子刻进骨头里。”
“千万别想着以身示法!”
随着时间推移,所有士卒受完三十军棍,身体差的已晕死过去,其他的也在寒风中被打的只剩半条命。
这些身穿玄甲的军士,眼里就没有手下留情四个字,棍棍入肉。
待最后一名昏迷的军士被拖离。
宋辞将手里的茶盏递给陈庆之,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寂静的队列。
“罚完了,那便是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