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大营的篝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新换防的左翼万夫长忽必来正骂骂咧咧地裹紧狼裘:
“长生天瞎了眼!让老子来啃这块硬骨头!”
右翼万夫长巴图灌了口马奶酒,狞笑道:
“周人撑不了多久,听说那宋辞连佩刀都砍缺了!”
“咱们二人,分明是捡军功来了。”
……
宋辞自恢复前世的记忆后。
他以自行车求得林如海一封荐信,在前往肃州时,便在书局买了一本野史。
从书中得知,这个时空和他记忆中的朝代更迭有所不同。
五代十国以前的走势基本相同。
高梁河车神也在,只不过他的驴车翻了,被金军捉了回去。
然后……
赵恒提前当了皇帝。
后面的走势基本相同,但有些历史人物被改变了。
本朝太祖是驱逐后金的汉家儿郎,完全是复制了明太祖的开国之路。
如果非要对应前世历史,时间线应该是在乾隆年间左右。
当然,太祖的开局要比明太祖好太多了,他的妻子是一名商贾之女。
是以,本朝的商贾堪比南宋时期,应该是更加繁荣。
全军用毕饭后,宋辞从怀中摸出九枚铜钱。
恰是当年林如海所赠银票兑换的景和通宝。
据埋在神京的部属来信,大观园在元春尚未封妃前,眼下已经建成.。
或许,这便是老皇帝昏厥两年,老三和老四夺嫡之争,从而催化了原有的剧情演变。
寅时三刻,城门悄开一线。
镇陵关外,大雪纷飞。
宋辞一马当先,白色披风在身后猎猎如旗。
六百骑竟无一人嘶吼,唯有马蹄裹着麻布的闷响,碾过关前地下冻硬的尸堆。
六百余步卒休整了一天一夜,此时撒开腿丫子往南而去。
而宋辞带着陈庆之等骑军,往西北方向奔袭。
陈三带着精锐斥侯,身披白色披风猫腰沿路猎杀游骑和暗哨。
……
——轰!
一声闷雷般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间撕裂雪幕。
前营骤然亮起冲天火光。
“敌袭——!”
哨兵的嘶吼还未落下,六百铁骑已批分如洪潮般撞进营栅!
“敌袭——”
“放箭——”
“火!!马圈走水了!快带人去抢回战马。”
慌乱中,敌军游哨的箭雨袭来的刹那,宋辞突然勒马回旋。
刀光如匹练横空,竟将三支狼牙箭凌空劈断。
“随我斩旗!”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铁骑化作锥形阵,狠狠扎进前营军阵。
陈庆之挥舞长槊冲在最前,槊锋过处,胡虏脖颈喷出的血柱足有丈高!
陈三带着亲兵,替将军抵消其他方向的敌袭。
随着铁骑冲营放火。
迷糊睡醒的札萨克图和赛音诺颜两个部族,终于慌了。
尤为可恨的是,这批周军专寻他们的百夫长、千夫长缠斗。
他们麾下的大部人马才刚换防,许多人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战斗力。
就连指挥系统都乱七八糟。
左千夫长眼睁睁看着那玄甲将领连破七重鹿砦,刀下竟无一合之敌。
最恐怖的是周军战马。
那些本该饿得摇摇欲坠的畜生,此刻冲锋速度比雪原狼还快!
“拦住他!”
左千夫长用北漠语狂吼,却见那周将突然摘弓搭箭——
“嗖!”
箭矢贯穿亲卫咽喉的瞬间,宋辞已纵马跃至帐前。
刀光如九天雷殛劈落,左千夫长举刀格挡的右臂齐肩而断!
“这一刀,为边关焚城的妇孺。”
那名千夫长还来不及惨叫。
宋辞第二刀斜撩而上,狼头铁盔连同头颅飞上半空。
“这一刀,为死去的五千袍泽。”
“陈三,枪来。”
“将军,给。”
三十步开外,另一名右千夫长刚调转马头,忽觉喉间一凉——
不知何时,一柄梭镖已穿透他的喉咙。
枪尾缠着的布条上,依稀可见玄甲营第七队的墨字。
当陈庆之带队将最前面两营人马冲散后。
宋辞跨下战马不停,朝着中军奔袭。
这一幕只是瞬时发生。
中军营账的敌军还在慌乱中穿甲找兵器,大部分人马完全没有反应的时机。
冲在最前的宋辞,玄甲上凝着三尺冰凌,手中横刀劈开风雪,刀光过处,血浪滔天!
第一斩,破中军前营鹿角,三颗头颅飞起。
第二斩,断中军纛旗,旗杆轰然砸翻火盆。
第三斩……
“锵——!”
刀锋卡在中军营百夫长的铁骨刀上,竟崩出个拇指大的缺口!
宋辞弃刀大笑:“好一口铁骨刀!合该为我所用。”
说罢,他纵马前冲,左手成爪,在马上以一招“黑龙探海”扣住百夫长咽喉。
“咔嚓!”
颈骨碎裂声未绝,右掌已劈向侧方偷袭而来的弯刀。
“砰!”
这柄刀竟被肉掌横劈飞出!
那北漠武士虎口崩裂,还未惨叫出声,宋辞反手一记“乌龙摆尾”,将他整个人抡起砸向敌阵。
“将军!东面通了!”
陈庆之大声嘶吼,面甲下滴落的血在雪地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宋辞甩落刀上血液,回头望去。
四百骑汇合前去放火烧战马的两百袍泽后,全军约摸还有五百骑。
“好,全军列阵!回关。”
宋辞的话清晰地传进场上所有人的耳中,不拘敌我。
“周将宋辞在此——”
忽的一声吼,刚出营账的忽必来手中镶金酒囊“啪”地砸进雪堆。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踏着人墙杀来,所过之处,北漠勇士如刈麦般倒下。
“放箭!放箭!”
“拦下来!拦下来!”
巴图嘶吼着拉弓,却见宋辞突然从马背上消失。
下一瞬,他头顶一暗!
宋辞竟借战马冲势腾空而起,双腿如黑龙绞柱,死死钳住巴图的脖子!
“嗬……嗬!”巴图眼球暴凸,手中金刀胡乱劈砍,却见宋辞腰腹一拧。
“砰!”
两人重重砸进雪堆。
宋辞的膝盖已顶住他后心,反剪其双臂。
铁箍般的手指扣住肩井穴,顿时让他浑身瘫软如泥。
同一刻,忽必来的弯刀已劈至宋辞后颈——
“将军小心!”陈庆之的箭抢先一步穿透忽必来手腕。
宋辞头也不回,反手一记“倒拽九牛”,忽必来镶玉腰带应声而断。
“噗通!”
这位北漠那颜狼狈栽倒,喉间倏地贴上自己那柄鎏金弧刀。
刀身映出他惊骇的瞳孔。
“降,或死?”宋辞足尖碾住其胸骨,声若寒铁。
忽必来瞥见千夫长被梭镖钉穿的尸首,终于嘶吼:“降!我愿为将军牵马!”
等陈三过来拎起忽必来后。
起身的宋辞赤手扳倒对方的汗血宝马。
那匹畜生前蹄跪地时,鞍鞯竟露出半截‘荣国府造办’的铜牌。
瞅见这一幕,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宋辞的指尖摩挲铜牌上“荣国府造办”的阴刻篆文,眼底寒芒骤闪。
贾家与北漠的勾连,竟已深至军械!
“降,或死?”宋辞一脚踏在巴图的胸前,声音比风雪更冷。
“降!我降!”
“很好,我会拿你们两个,在镇陵关等着和你们的可汗谈条件。”
“记住,让你的人马退后,不许跟来。否则,本将立马宰了你们。”
“把我的汗血宝马一并带上。”
宋辞骑上战马朝营门驰去。
陈三指使两员亲军去将汗血宝马带走。
而陈庆之则是亲自押着两员万夫长。
听到谈条件三字时,忽必来和巴图皆是心中一喜,他们不用死了?
以后还有机会和长生天都眷顾的宋辞成为安答?
思及此,忽必来和巴图顿时朝两名副万夫长瞪眼。
“你们都听清楚了?马上收拢残军。不许派游骑跟过来。”
“再派出探马回王账告诉可汗,我们去关城坐客,必会给他带回一员周军大将。”
……
起风了,雪下得有点大,铁骑向着关城而回。
但在回到镇陵关时,宋辞趁着风雪拐了个弯。
“向东面突围,等和步卒们汇合,咱们,回京。”
“回京!”
六百骑折了一百二十七人,却带回两员万夫长、四个千夫长和十七颗百夫长头颅。
宋辞撕下染血的袍角裹住伤口,望着南撤步卒留下的车辙,忽然笑了。
天光破晓时分,雪停了。
周军终算是甩开了所有游骑追兵。
此刻,所有骑军全都死死盯着将军。
众人眼里的眸光比北漠粮草和马圈的火光还要明亮。
当然,还有忽必来和巴图死不瞑目的首级。
不是说好要拿他和可汗讲条件的吗?
年轻人不讲武德。
宋辞勒马回望,镇陵关已缩成地平线上的黑点。
活下来的士卒们互相包扎着伤口,有人突然举起水囊:“敬将军!”
“别敬我。”宋辞轻踹一脚那名百战余生的骑卒。
“敬六千名魂归草原的弟兄们。”
“敬、袍泽!”副将陈庆之双手捧起水囊。
“敬袍泽!”
五百骑沉默着双手捧起水囊。
宋辞敬完英灵,将水囊递给身后的陈三。
“走,等回了神京,我请你们喝真正的美酒。”
“不过嘛,咱们不能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众兄弟且随我来,咱们去端了北漠的粮草,好给张九那些六百余步卒抢回一些战马。”
“好!抢战马。”
“抢他娘的!”
风雪渐息,五百余骑的影子在朝阳下越拉越长。
像一柄出鞘的刀,生生劈开了北漠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