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喝!”
酒肆里,众人喝彩声此起彼伏,叫喊得满脸通红。
李重茂噙着笑意,看向对面脸色潮红的钟绍京,再度将一个空碗倒扣桌上。
“钟录事,可还要继续?”
木桌上的空碗已经叠了十几层。
钟绍京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子晃晃悠悠,头上戴着的黑纱软脚幞头,已经歪的不成样子,圆领袍衫上满是酒水浸湿的痕迹。
“吾……吾没醉!接……接……接着喝!”
良久,钟绍京终于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
脑袋不时点头下坠。
咚……
坚硬头骨撞在木桌上,发出声音。
钟绍京醉倒了……
随着钟绍京的醉倒,酒客们见没了热闹可看,顿生失望之色。
酒肆的管事连忙招呼着客人坐下,顺势呈上新酒。
李重茂同钟绍京的这赌斗,倒是勾起了许多酒客的兴趣,都想尝尝这新酒究竟是何味道。
李守礼走到李重茂身边,望着脸贴木桌醉倒的钟绍京,一脸惊讶的神色。
“四郎真是海量,居然把钟录事给喝趴下了,我倒是小看你了。”
李重茂笑笑:“邠王兄谬赞,此处酒肆可有什么歇息的地方?”
“顶楼就有一间屋子,是我平时过来用的。”李守礼点了下头,侧偏着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莫不是在强撑,实则已经快要倒下了?”
李重茂站起身,摇了下头,指着钟绍京道:“邠王兄对重茂这般没有信心么。
这位钟录事,日后可都要为弟弟免费润笔,可不能就让他这么回去。”
李守礼张口欲言,但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陈都尉,劳烦你把钟录事背上去一下。”
“喏!”
陈玄礼点头应道。
背起钟绍京便往楼梯处走去。
李重茂跟在后面,给李守礼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劳烦邠王兄帮我准备些笔墨纸砚,送到房间。”
酒肆顶楼的房间内,钟绍京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陈玄礼端正坐在一侧,闭目养神。
李重茂看了眼钟绍京,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几句诗……
“喝……再喝……我还没……没醉……”
钟绍京嘴里嘟囔着翻了个身。
李重茂和陈玄礼的目光齐齐看过去。
良久后,李重茂停笔,发出感慨。
“陈都尉,没想到这钟录事喝了新酒后,竟然诗兴大发,一下子吟出许多好诗。”
陈玄礼困惑地看着李重茂递过来的纸张。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诗句,只不过以他粗浅的学识看来。
这些诗……不完整啊。
不是缺首联,就是缺尾联,都是些残篇。
至于写得如何,陈玄礼不懂。
加之李重茂的话语,他就更懵了,什么叫钟录事喝了酒后诗兴大发。
陈玄礼望着躺在床榻上仍未清醒的钟绍京。
这老者除了迷迷糊糊说了几句梦话,什么时候还吟诗了?
“没成想,钟录事喝了这般好酒,就能做出这么多好诗,这酒想来不一般啊。”
陈玄礼登时瞪大双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李重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怎么样快速成为最密切的关系。
不是一起享乐,而是一起做了个坏事,并且当作秘密。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这还不是为了让钟绍京扬名长安城,顺便打响一下新酒的名声。
顺便而已……
酒,很多时候,不是喝它味道如何,更多是喝那个噱头,图个显摆而已。
……
钟绍京感觉头痛欲裂,费力挣扎着坐起身。
脸上一愣。
吾不是在同那黄口小儿赌酒吗?怎地身在床榻上,莫不是输了……
一旁的鼓掌声将钟绍京思绪拉回,转过头,便看见那个黄口小儿拍着手,面带笑意看向自己。
护卫模样的那人手中还捧着一叠纸张。
“钟录事醒了,真是可喜可贺!”
李重茂见钟绍京醒来,不等他过多思考,便立即上前。
钟绍京冷哼一声,面色不愉:“某从迷糊中醒来,而你依旧清醒。谁输谁赢,某自然清楚,阁下不必出言嘲讽。
某堂堂读书人,自然会愿赌服输!”
说罢,钟绍京带上放在一侧的幞头,看了李重茂一眼,嘴唇欲动。
唉……
钟绍京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忍住胸中的闷气和好奇心。
“不知这位郎君何人,可否告知姓名,也让某知晓是被谁耍了。”
“小王李重茂,封号温王。钟录事莫要气恼,并非是小王捉弄录事。
只是曾听闻录事书法很好,小王最近正在学字,偶遇之下,便起了同钟录事交流的想法。”
钟绍京闻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将幞头戴正。
“大王请恕下官无礼之罪。”
李重茂见状笑着将他扶起来:“不知者不罪,况且是小王隐瞒在先。再者说,这番同钟录事比酒赌斗,竟然让小王见识到了录事才学高深。
反倒是小王受教了。”
钟绍京抬起头,脸上挂满疑惑:“大王……这是何意,下官不甚清楚。”
李重茂随即示意陈玄礼将那些纸张递上来,指着说道:
“想来是钟录事平日里浊酒喝多了,偶然喝到本酒肆中的新酒,竟然诗兴大发,作出许多。
小王已为录事一一记了下来,这些便是凭证。”
钟绍京接过那些纸张,看了起来。
越看心中越是迷糊。
这竟然都是某作的诗?
“只是有些可惜……钟录事酒醉时作出的诗句,竟然都是残缺,万望录事早日将其补全。
也好让小王一览风采。”
李重茂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边上的陈玄礼嘴角止不住抽动,强忍着偏过头去。
“大王这字……写得有些不佳。”
钟绍京看着纸张上的诗句如此说道。
李重茂表情一滞,这钟绍京关注点怎么有点歪。
还未等他说话。
钟绍京就开始一张张的翻看着,口中忍不住连连赞叹,脸上的光彩也是越发明显,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某果真有大才!”
全部翻看完后,这是钟绍京给自己下的结论。
李重茂咬着牙关,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全是因为钟录事今日喝了新酒的缘故。而且录事喝醉时曾说,此等好酒,若是科考学子喝了,定然文采斐然,堪比状元之才。
还替这新酒取了个状元酒的称呼。”
钟绍京被李重茂一顿夸,给夸迷糊了,本就刚刚酒醒,意识不清楚。
“这是某酒醉时说出来的话?”
“那是自然,小王和陈都尉二人,可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钟录事能应允。”
钟绍京眼见李重茂如此言辞凿凿,纵然脑海里头乱如麻,却也只好信了。
“小王想以钟录事所说的‘状元酒’三字,为本酒肆取作新酒名号,可否?”
钟绍京有些犹豫:“这……下官乃是读书人,可不好做这等事……”
李重茂随即说道:“钟录事放心,此酒以‘状元酒’为名售卖,每月盈余,自有录事一份!”
“承蒙大王厚爱,若是大王看得上,尽皆拿去用便是!”
钟绍京斩钉截铁地说道。
语气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