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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连的连部办公室里。

林舟行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他低声骂了一句。

对面的指导员王俊推了推眼镜,看着窗外训练场上龙腾虎跃的兵,神色同样凝重。

“老林,别急,这事儿得慢慢来。”

“慢慢来?”

林舟行一瞪眼,手里的兵员名册被他拍得“啪”一声响。

“怎么慢慢来?再过一个月,老兵就该走了!”

“你看这名单上,一个个都吵着要回家,以前为了个留队名额,打破头的场面呢?”

“现在倒好,我这个当连长的,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劝他们留下来。”

王俊叹了口气,把话题拉了回来。

“别人都好说,关键是陈远。”

林舟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可不是嘛!”

“这小子的军事素质,全连挑不出第二个,脑子又活,妥妥的提干苗子。”

王俊的目光落在名单上“谢闯”那个名字上。

“还有谢闯,这小子也是个好兵,一门心思想留队,可他今天跟我撂了话。”

林舟行接了过去,语气里满是无奈。

“‘陈远留,我就留。陈远走,我他妈也滚蛋’。”

“嘿,这俩小子,在连队里给我搞捆绑销售呢?”

王俊苦笑了一下。

“所以,关键还是在陈远。”

“只要把他拿下了,谢闯就稳了。”

林舟行又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浓白的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

他正琢磨着怎么再去找陈远那小子谈谈心,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是谢闯。

他脸色惨白,像是刚跑完一个五公里武装越野。

“连……连长……指导员……”

林舟行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出什么事了?!”

“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王俊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谢闯一把推开水杯,水洒了一地。

“远哥……远哥他……”

他眼圈瞬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子滚了下来。

“他被军保卫的人带走了!”

林舟行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骇人的煞气。

“陈远被带走了?!”

王俊也懵了,手里的搪瓷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掉了一大块漆。

谢闯哭着把事情的经过飞快地说了一遍。

“对,因为那个姓侯的杂碎,他骂人……”

“远哥就火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烟雾还在缭绕,却再也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

林舟行铁青着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狗娘养的!”

一声暴喝,他一脚踹在身前的办公桌上。

实木的桌子被他踹得向旁边横移了半米,桌上的文件、水杯、烟灰缸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老子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骂了!”

“王俊!”

“到!”

王俊猛地挺直了身体。

“给营打电话!不,直接给团打!我他M现在就去找师领导!”

“我就不信了,我林舟行带出来的兵,能让人这么欺负!”

三师师部。

师领导胡胜利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胡胜利魁梧的身材陷在椅子里,一张国字脸黑得像锅底。

他手里攥着电话听筒,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虬龙。

听完林舟行在电话里憋屈的汇报,他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坐在对面的师政委齐海,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胡,这事儿……有点棘手啊。”

胡胜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

“棘手个屁!”

“老子只知道,我三师的兵,尖子兵,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个侯浩然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当年在战场上玩命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

齐海叹了口气,他是搞政工的,想得更周全。

“话是这么说,可陈远毕竟是动手了侯浩然,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胡胜利冷哼一声,眼神里闪过狠厉。

“严重?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

他抓起桌上另一部红色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军部。

“给我接领导!”

电话很快被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

“我是李云霄。”

“领导,我是胡胜利!”

胡胜利的声音压着火,但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收敛了几分。

“我有个兵,叫陈远,现在被军保卫的人带走了。”

电话那头的李云霄沉默了几秒。

“侯师的那个儿子?”

“是。”

李云霄的声音冷了下来。

“胡闹!”

“他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

“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杀鸡儆猴!”

胡胜利的火气也上来了。

“报告领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那个侯浩然挑衅在先。”

“我的人,是条汉子,有血性!他要是听了这话还能忍气吞声,我第一个就扒了他的皮!”

“这兵,我保了!”

李云霄的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胡胜利!注意你的态度!”

“有血性不是无法无天的理由!部队是讲纪律的地方!”

“这件事,军保卫会出具调查报告,按规定办!”

说完,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胡胜利攥着听筒,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西南军区总院。

一间清雅的办公室里,淡淡的墨香萦绕。

江东临正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在纸上练着书法。

孟欣音哭得梨花带雨,冲了进来。

“老师!”

江东临的笔尖微微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他却毫不在意,缓缓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

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眼神温和。

“欣音啊,怎么了?”

孟欣音扑到他书桌前,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师,您快救救陈远吧!他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侯浩然太过分了!”

“他现在被军保卫的人带走了,他们会把他送上军事法庭的!”

江东临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摘下老花镜,用一块丝绸手帕慢慢擦拭着。

孟欣音急得直跺脚。

“老师!您倒是说句话呀!”

江东临这才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如水。

“去给军保卫打个电话。”

孟欣音眼睛一亮。

“让他们放人吗?”

“不。”

江东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告诉他们,把陈远直接押到军部禁闭室。”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更不准把人带走。”

孟欣音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师……您……您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在帮他,这是在害他啊!”

江东临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回那幅字上,仿佛那上面的墨迹比自己学生的哀求更重要。

“我的道理,你以后会懂。”

“去吧。”

与此同时,三师师部。

胡胜利正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政委齐海则在一旁不停地打着电话,试图从各个渠道打探消息。

就在这时,李云霄的电话又打了回来。

胡胜利一把抢过话筒。

“领导!”

而这一次,李云霄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老胡啊,陈远那个事,你不用管了。”

胡胜利一愣。

“什么意思?”

“刚刚武副那边来了指示。”

李云霄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江副亲自下令,把陈远关进了军部禁闭室。”

胡胜利彻底懵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李云霄,声音里透着高深莫测。

“领导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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