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的日子，总是短暂得像薪水到账的第一天。
高奇凡和厨子在水净化站里过了几天神仙般的日子。
每天的工作就是巡逻、加固工事，以及研究幽光菇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今天，是幽光菇涮肉火锅。
鲜美的蘑菇在翻滚的汤汁里沉浮，配上厨子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摸出来的变异兽肉片，香气四溢。
“来，小高，尝尝我这手艺，”厨子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肉，得意洋洋，“想当年，我在万我之城中层区的美食一条街，那也是有字号的，人称‘赛博厨神’！”
“是吗？”高奇凡吸溜着蘑菇，毫不留情地吐槽，“那您这字号后来怎么黄了？因为给客人上了一盘烤变异蟑螂吗？”
“去你的！”厨子笑骂着，“那叫经营不善！懂不懂？”
就在这充满快活气息的氛围中，厨子从外面巡逻时捡回来的一个破烂玩意儿，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个人终端，外壳裂了，但屏幕居然还能亮。
厨子抱着“捡到就是赚到”的心态，用“零”的电池给它充了点电。
终端开机后，自动连接上了底层区那信号时断时续的黑市网络。
几个硕大的血红标题，瞬间弹了出来。
【全城通缉！悬赏十万信用点，寻找发明家工坊爆炸案幸存者！】
【铁骨帮追加悬赏！提供线索者，奖励三根高级机械义肢！】
【数据之主内部通告：任何包庇、隐瞒者，一律视为同党，格杀勿论！】
下面，还附着两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一张，是高奇凡被黑蛇从数据塔带走的背影。
另一张，是厨子曾经在中层区开饭馆时的登记照片。
厨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进了火锅里，溅起一片滚烫的汤汁。
“我操……”他看着屏幕，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十万信用点……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咱俩现在是会走路的金条啊！”
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躲在这里，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他们一露面，就会被无数闻到腥味的鬣狗撕成碎片。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厨子抱着头，在原地团团转。
高奇凡却异常冷静。
他默默地吃完最后一口蘑菇，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那个终端，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老哥，别慌。”
“能不慌吗！这他妈是数据之主和铁骨帮联手通缉！神仙都得脱层皮！”
“所以啊，”高奇凡笑了，那笑容看得厨子心里发毛，“我们不能躲。”
“不躲？难道出去自首，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宝藏是我拿的，让他们给我个五星好评？”
“不，”高奇凡摇了摇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他们想找我们，那我们就让他们忙得没空找我们。”
“把水搅浑，咱们才好摸鱼。”
说完，他拿着终端，走到一个角落盘腿坐下。
“老哥，帮我把风。我得……摇个法子。”
厨子一脸懵逼，但还是提着刀，警惕地守在了旁边。
高奇凡闭上眼睛，将好不容易恢复的精神力，再次投入那片浩瀚的连接星海。
这一次，他要找的，是一个更虚无缥缈，更需要脑子的“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一根脆弱的鱼线，被扔进了太平洋，试图钓起一头特定的鲨鱼。
终于，他锁定了一个极其狡猾、充满了算计与煽动意味的信号！
【环城集团营销总监高奇凡】！
连接！
一瞬间，无数关于“认知作战”、“信息茧房”、“群体情绪引导”、“爆款话题打造”、“KOL矩阵”之类的骚操作理论，如同垃圾邮件一样塞满了他的大脑！
高奇凡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和之前那个冷静的发明家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看透了人性的、如同狐狸般的狡黠与玩味。
他拿起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老哥，来，我给你上一堂生动的、价值十万信用点的互联网舆情管理课。”
他嘿嘿一笑，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用一个匿名的、看起来像个底层小道消息贩子的ID，在一个人气最高的黑市论坛上，发了第一个帖子。
标题：《惊天黑幕！我亲眼所见，铁骨帮私吞了发明家的全部宝藏！》
内容写得有鼻子有眼，声称自己当时就在附近，看到了铁骨帮的人从工坊里搬出了好几个大箱子，还说他们的头目蝎子，当场就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动力装甲，牛逼得不行。
帖子下面，他自己换了好几个马甲，在下面带节奏。
“卧槽，真的假的？怪不得铁骨帮最近这么横！”
“我邻居的三舅姥爷就是铁骨帮的，听说他们最近确实发了笔横财，天天大鱼大肉！”
“完了，铁骨帮要起飞了，我们这些拾荒者以后没活路了！”
第一个引子，抛出去了。
紧接着，他又换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某个势力中层人员的ID，在另一个更隐秘的论坛发帖。
标题：《深度分析：数据之主为何对工坊爆炸案反应如此激烈？恐怕是内部出了问题！》
这篇帖子的语气就专业多了，分析得头头是道。声称发明家的技术，最核心的是独立AI，这直接威胁到了数据之主的信息霸权。而铁骨帮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背后要是没有数据之主内部的人撑腰，借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
帖子最后还隐晦地提了一句：“据不可靠消息，数据之主麾下，负责底层区巡逻的第三支队，和铁骨帮走得很近。”
这一下，直接把火烧向了数据之主的内部。
最后，他又用一个充满正义感的ID，发了第三个帖子。
标题：《发明家还活着！拾荒者工会的兄弟们，我们的希望来了！》
内容极具煽动性，宣称发明家是假死脱身，对数据之主和铁骨帮的无耻行径深恶痛绝，已经带着部分技术图纸，秘密加入了实力最雄厚的拾荒者工会，准备积蓄力量，发动一场属于所有底层人民的革命！
三个帖子，三把刀。
一把插向底层民众，激发他们的嫉妒与恐慌。
一把插向数据之主，挑起他们的内斗与猜忌。
一把插向拾荒者工会，给他们画了个天大的饼，逼着他们站出来跟铁骨帮叫板。
厨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幽光菇。
“你小子……你这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诛心啊！”
“别急，这才刚开始。”
高奇凡笑了笑，刷新着页面。
果然，整个底层区的黑市网络，彻底炸锅了！
无数的帖子被转发，无数的流言开始发酵。
很快，就有新的消息传来。
“最新消息！拾荒者工会和铁骨帮在F-9区为了一个废品站的所有权，大打出手了！”
“号外号外！数据之主的第三巡逻支队，被内部调查组给控制了！据说队长当场就招了！”
“我靠！铁骨帮疯了！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靠近他们地盘的拾荒者，说是在清理数据塔的探子！”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整个底层区，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数据之主、铁骨帮、拾荒者工会，三方势力被搅得焦头烂额，互相猜忌，互相攻击。
再也没人有空去理会那十万信用点的悬赏，也没人关心那两个早已被遗忘的“幸存者”。
净化站里，高奇凡悠闲地关掉了终端。
外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成了此刻最悦耳的背景音乐。
他拿起一块烤好的幽光菇，递给已经石化的厨子。
“老哥，你看，”他指了指外面。
“这不就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