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愣在原地,一时间也不敢乱动。
他居然忘记了此时宋人饮酒的习惯,因为平日里的酒水多为低度米酒,这些军中汉子自是不会像文人那般慢慢细品。
大多为显豪迈,全是一饮而尽。
如今这酒水的提纯虽然达不到后世高度酒的标准,但四十度还是有的,对于饮惯了低度酒的宋人来说,确实容易伤到自己。
“咳~咳~”
见到韩三那痛苦的异样,一旁的方七佛面色骤然转冷,看向陈策的目光也慢慢变得不善。
这时,那韩三摆了摆手,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好,好烈的酒!”
“什么?”
众人全都错愕不已。
韩三砸吧了几下嘴,这才对着众人说道:
“俺从来没有饮过这般烈的酒,酒香醇厚,后味悠长,吞进肚子里像是火炭一般,全身都暖洋洋的,将军,这酒简直就是御寒的圣物呀!”
“且慢!你韩三能懂得什么烈酒就敢如此夸大,让俺也来尝尝!”
一名胡茬大汉伸手对着陈策叫道:
“小子,给俺也尝尝。”
陈策看着碗中不多的酒液,点了点头,毕竟那个看着像是大官的男子并没有反对,想来也是有着试探的意味在其中。
陈策再次倒了一些,递了过去。
那汉子接过陶碗,直接一口灌下,一点也没把刚才韩三的囧状记在心里。
结果自然也不出意外,那大汉同样是脸色涨红,表情夸张的喊了一声:
“直娘贼的!真是好烈的酒!哈哈哈~,这酒不错,果然够烈,够痛快!来,再给俺来一些。”
其余人一听这话,全都将目光投在了陈策手中的陶碗上。
眼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一旁的方七佛赶忙制止了众人。
他可看见那陶碗里就只剩下可怜的那么一点了,便直接端过陶碗递给了他旁边的男子道:
“大哥。”
那汉子闻着碗中酒香,略显陶醉。
随后也不再矜持,接过陶碗慢慢饮下。
众人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刚才已经尝过滋味的那个胡茬大汉,忍不住的吞咽了两下喉结,显然已经是食髓知味了。
只见自家大哥放下陶碗,脸上表情变幻无常,好半晌后这才说了一句:
“嘶~,确实是够烈的!就是味道嘛......有些辛辣烧候,不过确实能暖身子,也算是佳酿了。”
陈策直到这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胡茬大汉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大眼问向陈策:
“小子!这酒还有多少?快快拿来。”
陈策苦笑着摆了摆手:
“没了,就这一小碗。”
“什么?”
“这么少?”
“这,这也太少了吧?”
那些没喝到酒的众人全都不敢置信的质问着陈策。
陈策指了指地上酒坛:
“十几坛酒才提纯了这么小半碗,或许后面熟悉了可能会多一些,但就眼下而言却是没办法的。”
陈策故意夸张了一下,毕竟他可不想被这些人抓去当什么酿酒师,再者他提纯酒精的初衷还是为了自救,其次才是救人,最后嘛才考虑要不要赠人。
这个顺序不能乱,他必须恪守。
中年男子见陈策这般言说赶忙制止了暴躁的胡茬大汉。
他转过头来,只是略作惋惜的说了句: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你身为郎中自是要以治病救人为首要,可莫要乱了主次。”
陈策心中一惊,赶忙拱手道:
“将军放心便是。”
“嗯,最好如此。”
说到这里,那人转身之际,突然又说了一句:
“对了,看好楼上那位,不许她出门半步。”
对方突然的一句,让陈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等他解开疑惑,那中年男子便随着众人走出了院子。
“圣公,刚才那小子没有说实话。”
刚出院门,那胡茬大汉对着身旁男子便嘀咕了一句。
原来这中年男子便是如今杭州城的主人——圣公方腊!
方腊轻轻一笑:
“嗯,我知道。”
“那你为何不拆穿他呀?他弄出来的那什么提纯酒可是个好东西,俺只喝了一口,身子到现在都是暖洋洋的,这要是多喝几口,就这煞冷的天气,俺就是只穿件单衣那也不怕冷了。”
还不等方腊开口,一旁的方七佛皱起眉头呵斥了那汉子一句:“方昊!”
那胡茬大汉似乎很怕方七佛,立马便止住了嘴巴。
方七佛瞪了其一眼后又对着方腊问道:
“圣公,此子如何?”
方腊走到马前,淡淡一笑:
“此子倒是有些能耐,中午听沈道长说,此子能医善论,可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嘛......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右丞相祖士远:
“祖相以为如何?”
祖士远当即拱了拱手:
“此子医术确实高明,做个医官尚可,但若论才华方面......某觉得并没有沈老道所说的那般惊才绝艳,若真放在太子身边,怕是......有些不妥。
另外此子心机太过深沉,言语间总在试探人心,给人一种自视甚高的桀骜感,若是调教得当还好。
但就怕......”
说到这里,祖士远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方腊点了点头:
“就怕太子掌控不住是吧?”
祖士远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方腊伸手抚了抚身前马匹的鬃毛,说了一句:
“之前在睦州捉了个太学生,他曾向我谏言,说‘贤才如良骥,应当选择那种独特且个性分明的马匹。’
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良马立世,应当以和顺为佳,循规蹈矩彰显君子之风,若棱角过甚,狷介不群者,纵有千里之能,亦是难逃时俗的湮灭。”
说到这里,他纵身上马:
“今日观其此人,也没见到对方有甚才华,念其救治公主有功,还是留个医官给他吧。”
“驾~”
随后,策马前行。
而酒具间的陈策,自是不知院外众人的高谈阔论。
此时的他正看着面前的火炉眉头紧皱。
“居然真是方腊,那楼上女子......”
想到这里,他有些琢磨不透。
他从韩三的口中得知对方名字叫做方凝,可史书上也没写方腊有个女儿叫方凝呀。
难不成是假名字?
他摇了摇头,那日他清晰的听到韩三喊对方为凝小娘子,想来应当是做不了假的。
那不会是私生女吧?
因为害怕被正妻发现,这才让人偷偷摸摸的送到自己这里来救治。
想到这里陈策略显八卦的苦笑了一下,怕是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家庭伦理的狗血争斗中了。
好在这时,刚才随众人离去的韩三又返了回来,打断了陈策脑海中的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