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蛮子,太不懂规矩了,一进去便动刀动枪的,我只能把他们全部剁了,”陈靖之眸光幽深,长叹了一口气,好似在舒缓心情一般:“马守备那里,不会介意吧?”
北风呼啸,带着凌冽冰寒。
使得陈靖之的声音都带着冷意。
喉结上下滚动,刘仁紧紧攥住缰绳,一瞬都不敢稍动。
“当当当,当然不会!”刘仁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死有余辜,他们是死有余辜!”
“那你们呢?”陈靖之唇齿开合,吐出四个字。
“陈百户,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陈靖之的问话,刘仁下意识的勒动缰绳,向后退去,同时一声暴喝已经脱口而出:“给我杀了他!!!”
“快快动手!不然一个都活不了!!!”刘仁自刀鞘之中拔出长刀。
刘仁自信,只要三人合力,全副武装的四骑围杀一个大残步兵,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一人拼死二十余个鞑子骑兵,就算是天神下凡,也要精疲力竭了吧?
而且他现在弓弦崩断,长刀卷刃,看起来也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一旁的郑达,刘义两人已经反应过来,一人立刻持刀杀来,一人已经开始张弓拉箭。
陈靖之就站在原地,眉宇间露出一抹嘲弄,显然完全没有将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下一瞬,
只见陈靖之突然一步迈出,再次拉近和刘仁的距离,
刘仁几乎可以看到陈靖之脸上依旧淌流的鲜血,以及眸中冰冷彻骨的杀意,
“杀星!!!”
刘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只见陈靖之已经高举手中断刃,而后猛然力劈向下,
嗡的一声!
只听长刀破空,带着音啸,
刀光在刘仁的眼前闪过,
而后便是噗嗤一声,
座下战马自脖颈以上飞向了丈许之外,鲜血喷涌,好似黑泉。
瞬杀一马之后,
陈靖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反手持刀,瞄也未瞄,朝着已经驭马来到身前三步开外的郑达便奋力掷出。
噗嗤!
带着战马鲜血余温的断刃已经贯穿了郑达的胸口。
扑通一声,郑达的尸体从马上跌落,倒在了陈靖之的身前,鲜血飞溅到了脸上,陈靖之只觉得有些晦气。
从地上拾起郑达的长弓,随手从箭囊中抽出箭羽,搭在了弓弦之上,陈靖之这才看向仍旧在弯弓搭箭,却心慌手抖,连箭囊都未打开的刘义。
嘎吱......
长弓满月,弓体的韧劲儿全部被贯入弓弦之中,
“大人,”刘义此刻抬起头,眸中已经是死寂一片,看向了已经瞄准自己的陈靖之:“饶命......”
嗡!
带着寒光的箭簇已经疾驰而去,
噗嗤一声,
刘义紧紧捂着脖颈位置,口吐鲜血,直接从马上跌落而下。
扑通!
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
陈靖之转过头,只见那匹无头战马已经倒毙在地上,而原本坐在马上的刘仁,此刻脸色惊怖交加,跌落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饶命,我我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啊!”刘仁跪在地上,朝着陈靖之使劲磕头,
短短数息时间,其额头便已经鲜血崩流,一片泥泞。
“马原在哪里?”
陈靖之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沈阳城中!”刘仁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没有率军支援北关?”
依旧是冷冽至极的声音。
“新任经略熊廷弼今日赴沈,马大人,不是,马原奉命留守迎接!”竹筒倒豆子一般,刘仁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大人,我还有用,我知道马原的秘密,他和鞑子有交易!”
“可有证据?”陈靖之眯起眼睛。
“没有,马原很谨慎,和鞑子的所有书信往来都会烧掉,”刘仁抬起头:“但是我对天发誓,一旦战事开启,他绝对会投靠鞑子!”
“马原为何留守沈阳城,和熊廷弼可有关系?”陈靖之换了一个问题。
“没有,”刘仁摇了摇头,补充道:“沈阳诸将本就畏女真如虎,无意和鞑子拼命,如今的动作不过是在新任经略面前做做样子,好交差罢了。李如祯和李光荣出城半日便回,贺世贤或许有心杀贼,但是孤掌难鸣......至于马原留守沈阳城,也是诸将心照不宣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陈靖之开口。
“知无不言啊大人!”刘仁满口答应。
“你去过开原战场吗?”陈靖之居高临下,俯视着刘仁。
“我......没有没有,小的从来没有去过开原城!”刘仁开口的瞬间便下意识的否定,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从来没有啊大人!”
“走好!”
陈靖之高举手中长刀,而后猛然向下一挥。
噗嗤!
刘仁的脑袋直接飞起,脖颈的鲜血飞喷出去丈许,
而后便是扑通一声,无头尸体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三具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从方才刘仁的回答中可以得出三个结论:
“熊廷弼今日至沈阳。”
“马原正在秘密和鞑子接触。”
“沈阳诸将,除贺世贤之外,皆不可信!”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胸中的愤懑和迷茫一扫而空。
熊廷弼至沈阳城,便是自己的机会!
一个顺手斩杀马原的机会!
至于沈阳城的得失......
说实话,明末辽东困局不在辽东,而在朝堂。
凭他在辽东杀几个鞑子,没有丝毫用处。
那些高居庙堂的夫子们笔锋一转,便是百万条的人命,千万里的疆土。
“天若有情天亦老,”
陈靖之感叹一声,便站起身子,
咣当一声,
一个血迹斑驳的铜制牌子从内衬中掉落。
伸手将其拾起,陈靖之凝神看去。
当初就是这个牌子,吸引了鞑子俯身探寻,才让自己得以出手反杀三人。
而这几天出生入死,几乎将这个牌子遗忘了。
将铜牌表面的血迹抹去,陈靖之眯起眸子,勉强可以看出其上原本的文字:
两个字:百户。
翻至正面,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字......
戚?
陈靖之皱眉思索,嘴唇蠕动半晌,才缓声道:戚家军!
这身子的原主人,是戚家军的后人!
难怪如此豪雄!
手中紧紧捏着铜牌,陈靖之望着远处起伏不定的白山黑水,以及更远处翻滚激荡的层云。
半晌之后,终于是默默吐出一句话:
“人间正道是沧桑。”